徐文升正待要说出这件青铜器的来历,不防他的小妾秋月婀娜多姿地走进客屋,一看见桌子上放着的这件青铜器,她不由地说:“哟,您没事儿了看这个铜碗哩!这是谁搁那儿弄的铜碗呀?”
徐文升半认真半讥讽地说:“你还知道这是铜碗哩?它可不是一般的铜碗呀!”他摩娑着这件青铜器,郑重地说:“它不叫碗,叫作簋(gui)。在青铜器中,有青铜罍(léi)、青铜甗(yǎn)、青铜盘、青铜尊、青铜爵等等,这都属于西周礼器。就说这件青铜簋吧,周礼中有严格的等级制度,天子用九鼎八簋,诸侯七鼎六簋,大夫五鼎四簋,元士三鼎二簋。这可不像吃饭碗一样,谁想咋用就咋用!看到‘乍宝彝’这三个字没有?这叫铭文。想平白无故地得到这样的东西,那可真不是件容易事儿。”
戴广兴说:“再主贵的宝贝,最终还是落到识宝贝的人手里。老师,既然你对青铜簋那么熟悉,况且你又那么喜欢收藏,就算晚生送给老师的晋见之礼吧!”
徐文升虚情假意地说:“为师怎能夺人所爱呀!不可不可!”
秋月说:“咦!说来说去,不就是一个铜碗嘛!还有啥不可不可地?既然这孩儿有心意,你还推辞啥哩呀?”
戴广兴也说:“是啊,老师,你就不要再推辞了,我也是真心实意地给老师的!”
有了小妾秋月的话,徐文升已经找到了借坡下驴的机会,戴广兴又这么一说,他心里也就没有了啥愧欠,便说:“盛情难却,盛情难却啊!好,我就收下了!”
秋月帮徐文升往箱子里装青铜簋,不小心碰翻了茶几上刚刚温好的甜酒。徐文升吧咂着嘴说:“这好,这好,自顾说话,连甜酒也忘记喝了。再温一壶去吧!”
秋月转身刚要走,徐文升的二姨太瑞雪一头撞进屋中,看见秋月,先伸手拽住她的长头发辫子,不由分说,照她脸上就是狠狠地几耳光,一边打,一边骂着:“你这个臊屄,你这个臊屄!”
秋月也不示弱,伸手就往二姨太脸上挠,下去就是几个血道子。俩个女人吵着,骂着,撕打在一起。徐文升虽然在厉声阻止她们,这一会儿谁还听他的话?
从堂屋又过来几个家里人(妇女)才算把这俩打架的拉开。
秋月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边哭边说白:“老爷呀,这就是你承许我的过好日子,这就是我的好日子呀!你干脆写一纸休书把我给休了算了,省得在您家里碍她们的事。”
二姨太也在数落着:“前几天你洗脸时候自己不小心叫手镏(戒指)弄掉了,你阴包着说是我拿走了,又是噘,又是糊小纸人儿往上扎针,你咒败我,咋着阴我,我都不吭气。今儿哩小丫环翠敏扫地哩,从水道眼那找着了。”
说着说着,二姨太又要上去打秋月,被几个人及时拉住。秋月哭得更厉害了。
戴广兴一看这阵势,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这些家务事,可不是一半会能处理得了的。他便匆匆向徐文升告辞。
徐文升叫一声:“送客!”
老仆女香兰相征性地把戴广兴送到院子门口,戴广兴向她抱了抱拳,她便回去了。
张百春他们几个出了衙门口,走下三尺台阶,又往前走了几步,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聚在一起讨论厘金局的事儿。大家伙儿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恒泰店货栈掌柜巴立善说:“民不给官斗啊,自古以来民斗不过官哪!”
统会馆饭庄掌柜马书义说:“就这算老和尚帽子——平卜塔扔这儿了?有啥说?散了吧!”
众人正要散开,在厘金局北边不远处的“福全禄”饭店掌柜王复成抄着手过来了。离多远他就看见这几个人在这儿嘁喳,不用问,又是上厘金局问事了。近些日子,不断有人上衙门问事,大都是说两句牢骚话,也就是算了。作生意人就是个鳖呀,扯天官欺民狭哩!
王复成到他们旁边,诸个问好之后,他说:“这大冷天的,搁这儿冷成啥了!走,到我那儿暖和暖和,喝点茶,烤烤火。”
众人开始推辞着不去,不想叨扰他,禁不住他一再邀请,只好随他一起上“福全禄”去了。
平常都是忙着作生意,同乡们想聚在一起也确实不是件容易事儿。一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说来说去,还是厘金局的事儿。后来他们又说到了戴广兴身上。都不知道戴广兴这孩儿跟道台老爷有啥关系。于是,众人就开始胡乱猜测。最后归结到山陕庙会首上来。他们一致认为,如果戴广兴作会首,幸许能得到秦晋商人们的支持。因为,再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要说,也得有个会首了,不然的话,就这么一盘散沙,有个事儿也没人管。
火也烤了,茶也喝了,祛尽了身上的寒气,他们觉得舒服了很多。便辞别王复成,准备离去。1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