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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只是暂行通政使的职责,而且今日是我请求陛下带我去的。”贺今行眉心微蹙。
“嗯?”晏尘水收了笑,小声说:“殿试有什么问题吗?”
贺今行没有立刻解答,回到官舍,闭门封窗,才把事情细细道来。
另两人听完,各有惊异。晏尘水问:“那你发现什么异常了吗?这可不是小事,坐实了要掉一大批脑袋的。”
“有,但是不够作为定性的证据。”
柳从心听到这里,说:“可以查一查他们家中的钱财流向。求人办事,不可能只靠嘴巴。”
贺今行苦笑了一下:“我也想过。但是他们人头多,分布广,查起来比较麻烦,我这里人手不是很够。”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柳从心犹豫片刻,便做出了选择,“从他们常用的钱庄、商铺以及花销用度入手,就算没有账本,至少也能推断出他们最近的收支。”
贺今行说:“如此当然好,但这不是你必须要做的事,我怕给你带来麻烦。”
柳从心哂道:“这种成规模的舞弊,如果是真的,除了秦毓章一党,还有谁能做到?只要能扳倒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想到这里,更加急切:“明日我便去布置,一有结果就告诉你。”
话已至此,贺今行起身作礼:“那就拜托你了。你们如果在之后的调查当中遇到一些紧急而危险的情况,请务必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其他的线索也好证据也好,都可以丢掉。”
柳从心制止道:“不必道谢。”顿了顿,低声说:“你救我两次,我记着的。”
他说完便不太自在,但这几年的磨砺已足够令他不扭开目光。他娘说过,要恩怨分明,他没有忘记。
两人对视片刻,贺今行说:“但我救你并不是图你报答,而是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下去,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他注视着对方,以前没有机会说出来的话,都在此时说了出来,“我仍然记得穿白衣的柳从心,自律自矜,一直不懈地追求着自己的目标。所以很想请求现在的你,也不要放弃。”
柳从心一怔,随即下意识地低头,看见青色官服上的补子,又抬手抚住臂膊上的白绦。
刹那之间,他脑海里回响起一道柔和的声音,那个声音说:“少当家衣白,被蹭脏了,岂不可惜?”
他猛地抬眼,贺今行依然看着他,对他露出安抚似的笑容。他难以言喻,只能拱手相谢。
安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一声喟叹,晏尘水双肘撑在桌上说:“其实我今天来,也有事想请今行帮忙。”
贺今行毫不意外道:“上回不是才说有大案子么,你肯定不得闲。”
“今行懂我,就是那个案子。”晏尘水将凳子往前挪了挪,又把灯台拿开一些,叫他俩凑近了,说:“那些无头尸有近十具,尸骨上已查不出任何痕迹。我们刑部查访了方圆百里的村镇,又翻完了京畿这几年未了结的人口失踪案,都没有完全对得上的。”
贺今行道:“或许是外地来的人?”
“部里也是这么说。可往这个方向走的话,范围太大,时间又久,查不下去,最后只能做悬案处理。”晏尘水渐渐拧起眉,“但是,我知道还有一批隐藏的失踪人口。”
“谁?”柳从心当即压着声音问。
晏尘水继续道:“三年前,朝廷裁撤兵马司员额,责令刑部与顺天府厘清相关冤假陈案,其中一些兵员所犯罪行罄竹难书,被判处斩。我去观刑,发现有人似乎换掉了部分死囚。”
“之后我暗中查探,却没有发现被换下去的死刑犯的踪迹,以致于我一直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再后来进了刑狱司,公务繁忙,就暂且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
“现在碰到这个案子,我又想起这件事,认为两者之间或许有些关联。”
贺今行惊讶过后,沉声道:“所以你是觉得,那些无头尸很可能就是当初被换下去的死囚?但是,暂且不说在刑部狱吏换囚的难度,换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保住被换的人性命么?为什么换下来之后,还要把人杀掉?”
柳从心也道:“对,这么大费周章,不如一开始就直接让他们被砍头。”
晏尘水说:“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人性之恶,超乎人的想象,这中间一定存在着曲折的内情。”
他经办或是协助过的案子已不算少,萍水相逢因口角引祸,至交多年为谋财害命,绝大多数刑案都绕不开一个“利”字。
柳从心说:“他们本来就该死。当时没有被砍头,后来不管为什么死了,那都是死了,也算刑罚应验了吧?”
“不,没有被执行的刑罚不算刑罚。他们本应该死在刑场上,却因为一些暗箱操作而死在了其他地方,这是法司的失职。”晏尘水有自己的坚持,更重要地是,“当初为了朝廷能重视这道沉疴痼疾,孟爷爷以身为谏,付出性命的代价,才推动兵马司整改,让多年冤假错案重现于公案,无数冤魂得以昭雪。最后行刑之时,却有人偷天换日,践踏律法。这种行径,我绝不能视之不管。”
提及孟若愚,贺今行眼前似有漫天飞舞的纸钱洒落,他感到哀伤,而后认真问:“你想怎么做?”
晏尘水答道:“从尸骨入手已经找不出什么线索。所以我打算去兵马司找忠义侯借那些死囚的档案,然后再去走访他们的家人。当时被砍头的是不是自家子弟,收敛尸体的家人不可能不知。”
“什么时候开始?我随你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