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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今行坦然地点点头。
陆潜辛道:“那你不能因为老夫是家破族灭的戴罪之身,与当今朝廷上的诸位红人都没有什么瓜葛,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要拉我下水吧?”
贺今行眨了眨眼,他确实是因为对方伶仃一人谁也不靠,又正好执掌户部,所以才试着来拉拢对方。
他敢来,当然也做好了准备:“陆大人既然费尽心思,不惜灭族也要回到宣京,一定还有宏愿尚未达成。但您既是戴罪之身,不知何时就会有更加合适的户部尚书人选来顶替您。到那时,您就只能再度被流放回衷州,难偿夙愿。”
对于陆潜辛回朝的目的,他心中有两种不同的猜测。顿了顿,再道:“只要陆大人愿意助我,我也愿助您所求得偿。”
陆潜辛慢展袍袖,张开双臂道:“前人说听雨有三重境界,如今我是壮年已暮,漂泊客舟,眼看江阔云低山雨欲来,耳听断雁绕我叫西风,还能有什么大愿?”
又失笑摇头:“不过以残躯,求死而已。”
“死有何难?”贺今行听他这么说,感觉自己隐约猜中了一些,顺着话道:“可就像必死无疑的钱书醒钱主簿,也一定要等到秦相爷尘埃落定,才坦然赴死。”
他盯着对方浸满风霜的双眼,说:“陆大人求死,求的也是大愿得偿、大仇得报之后,无所牵挂地去死罢?”
四目相对,陆潜辛收回双手撑在双膝上,佯作叹息:“小贺大人还真是会拿捏人心啊,亏我总以为你是个良善之人。”
贺今行只道:“陆大人过奖。”
“嗯,老夫确是真心说的好话,良善不能成事,有谋略才有成事的可能。”陆潜辛也收敛了神色,正经道:“我且先问一件事,是你举荐的王玡天任工部侍郎?”
贺今行答:“是,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陆潜辛再问:“为什么?”
贺今行想了想,其中有王玡天那封信的缘故,却难以为外人道。
他便将写在奏折上的理由挑出来说:“我扶棺回稷州,见荒林被垦做田地,滩涂之上鱼菜共生;河渠被疏浚拓宽,来往漕运更加频繁;虽承担了绝大部分的军粮供给,但百姓家家有粮可吃,没有饿死人,可见王大人在任上做了许多实事,政绩斐然。而且,他还支持过太平大坝的重建。在我看来,他很适合工部这样的衙门,所以就举荐了他。”
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现在事后想来,哪怕没有那封信,大约他也会真心举荐这个人。
陆潜辛点头表示明白了,不对他的举荐做评价,而是延伸道:“他们王氏这一代的子弟,属王玡天最为出色,王喻玄给他铺路铺成了康庄大道。据我所知,王正玄花了不少心思打点,想要让他侄儿给他做副手。”
贺今行知道这件事,没有佯装惊讶,只道:“不太合适。”
“是啊。”陆潜辛也赞同:“虽说‘举贤不避亲’,但事实上,这就像一根刺,陛下绝对会在意。本来我还想看看他叔侄同坐一个衙门,能翻出什么花儿来,可惜。”
“王正玄的运气确实好,能做到礼部尚书已是鸿运当头,叫不少人羡慕不已。路上遇着坑,还能有人帮忙避开。小贺大人,你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贺今行也明白了,陆大人对王氏有很大的成见,目的大约也和王氏脱不了关系。而王玡天给他写信,自然不单是因为他叔父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