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今行想起爹娘父母,心中一恸,哀道:“大人是认为,殷侯若在世,就会认同您的所作所为,劝我低头放弃吗?”
贺鸿锦沉默一刻,恢复冷漠:“罢了,本官看你现在的状态还好着,好得过头了,得再磨一磨,才知道利害之下该怎么做选择。好好考虑吧,本官给不了你几天时间。”随即大步离开。
贺今行再次拱手相送,以无言表明自己的态度。送罢转身时身形一晃,踉跄半步才稳住。
他挪回枯草席慢慢坐下,屈起双腿,将双臂交叠搁到膝上,再偏头枕于臂,对着墙壁出神。
半壁阴影里有小虫爬向光明,烛火依旧幽幽,照不暖咫尺之距。
外头倒热得很。
晏尘水走了一趟顺天府,跑了一趟现场,又亲自逮捕、现审了两个嫌疑人。官服内衬湿透,也来不及换一身,抓紧一切时间势要尽快解决这个案子。忙到傍晚,只差收尾,他才在街边饭馆叫了两碗臊子面,埋头大吃。
左边条凳忽然被拉开,一身锦衣的少年不请自坐,“姓晏的,你这一天都去哪儿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晏尘水扭头一看,有些惊奇,“姓顾的?你找我干什么?”
顾莲子开门见山:“你不是在查兵马司死囚的旧案吗,查得怎么样了?”
“你小点儿声。”晏尘水猝不及防,四下环望一遍,见无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反问:“怎么是你来问?”
前几次都是谢灵意跟他联络。
“谢灵意有他自己的公务要忙,我就替他咯。”顾莲子随口道,声音也收了些,“你赶紧告诉我,我还有事儿要办呢。”
晏尘水也没时间跟他扯有的没的,直说:“不怎么样,不知何时才能查到关键性的线索。”
顾莲子:“你不是备受称赞很能耐吗,怎么这么没用?人证送到你面前,你都不知道好好审讯一番,就这么守规矩,不肯动私刑么?”
晏尘水脸色骤变,刹那间反应过来,寒声道:“昌县乡下那个小厮是你,不,是忠义侯安排让我遇见的?”
“毕竟那些都是兵马司的旧人,侯爷要查他们,可比你快得多。”顾莲子拿出一张折了几叠的黄纸,按到他面前桌上,“你要的可以指控贺鸿锦的关键证据和证人,都在这处宅子里。你只要把它们交给你爹,并劝说你爹在陛下面前参贺鸿锦一本,剩下的事,自有侯爷来料理。”
晏尘水当即回绝:“我是我,我爹是我爹,我要担的案子不会借我爹的手。况且你们早就查到了证据,忠义侯也位列朝班,为什么他不亲自上弹劾?”
“侯爷与贺尚书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与他作对,引火烧身?如今侯爷肯直接向你伸援手,也是因为你迟迟不肯放弃你那破规矩,而贺今行突然被下狱,有性命之忧。”顾莲子抬起指尖远离黄纸,顺势站起身。缠在臂上的银环从他手底下冒出头放风,蛇信一吞一吐,差一两寸就扫到晏尘水的脸。
“反正消息给你了,你接与不接,劝与不劝,全看你自己。”
人走得干脆,晏尘水看着那张方块纸半晌,终究将其收进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