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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念心想,如果真如周山所说被危及性命,有曲莲这只猫妖在想必也会是有惊无险。
周山见许念仍有心事,接着说道:“东京失陷,我们几个都算是从刀口逃过一劫的人,如果这一次遇见不平没能出手相助,以后在临安每每想起都要愧疚悔恨,岂不更难受?”
周山的语调平实,说话慢条斯理,却让人听着感觉到一股力量。
许念欠身致意:“多谢周坊主。”
周山道:“不说客气的话,眼下要紧的如何做才能打赢官司,不知你有无主张?”
许念道:“有,请听我说。”
陶豆灯的微黄光线之下,人和猫的影子重迭交错。
许念认为崔知县和刘员外一官一商双方皆在当地根深蒂固,连手握证据的杨主簿都没能捅破局面,以他们外来流民的身份想凭几个人喊冤就摆平此事几乎毫无胜算。
然而无论再坚硬的石头,只要中间有了一丝裂缝,也就不再牢不可破。
他在刘员外家中做客之时听到屏风那头的几句笑谈,得知扬州府将在三日之后于北门张贴一张红榜,按捐赠钱款的多少排列姓名,让做善事的人能为天下所知。
捐钱以贯作为单位,如果直接用麻袋搬运既不安全也过于笨重,所以官府指定了几家柜坊代为收受,而他所见的那个插满竹签的木桶即代表着各商家承诺捐赠的钱款。
这些钱一旦经过柜坊,就如同在坚固的石头上划开了一道缝隙,使离间之计成为可能。
许念决定分头行动。
周山继续在棚屋为流民配茶,探听城北工事,收集工人工钱、建城所用的木材石料等信息。
小石头、白大人以及其它几只猫则在县衙附近游走,时刻监视官差和衙役的动向。
最后是他自己和曲莲。
“曲莲,你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许念举起猫儿,挂成一长条,“刘氏柜坊把明账交到县衙的那天一定会有一本暗账同时被送到崔知县手上,你要潜入他的宅邸,在账上添几笔。”
曲莲吞咽了一下,耷拉耳朵。
——“你不觉得这个任务对我而言有点艰巨吗?”
许念微笑,歪头凑近,吧唧亲了一口曲莲的脸颊。
曲莲瞳孔一颤,唇两边的猫须都卷了起来。
许念道:“艰巨吗?”
曲莲:“我一定能做到。”
许念刮了刮猫鼻子:“但不准轻易送人上路,那些贪官污吏死不足惜,只怕伤了你的修为。”
曲莲:“放心,我自有分寸。”
*
是夜,崔府的主卧和书房的窗户都没有点灯,护院提着灯笼在四面走廊来回巡逻。
一只白猫立在屋脊上,姿态和石雕的脊兽一个样,骗过了府中所有的眼睛。
等到护院换班之时,白猫突然从屋檐倒挂金钩窜至房梁,悄无声息地用一根铁丝拨开窗户,钻进房中。
曲莲观察了许久,听府中下人言谈,知道崔知县有一妻一妾,若其晚归酒醉为了不惊扰正室就会去小妾房中度过春宵。
今夜看情形这位知县大人应是在外头庆祝发财,时机正好。
曲莲跳到书案旁边,娴熟地找到藏在花瓶里的钥匙,打开了柜子里的红木箱。
一本厚实的账簿映入猫瞳。
它现在面临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