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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碎落。
翠绿的竹节露出来。
竹子抖落一身的负重,清清爽爽地站立了起来。
路人惊呼:“果真!”
宋尧拍了拍手,扫去肩头的雪:“竹子韧劲十足,并不是一开始就不堪重负,它只是不知道这场雪会下多久,久而久之已然麻木,此时只消给它一个提醒,它自己就能站起来。”
许念笑了笑,心想这只猫只是看他做了一回滚灯,学得倒是挺快。
路人之中也有文学之士,见此情景,纷纷接着老翁留的话吟咏诗词。
许念也有些心动,径自捡起一根树枝,走到林间,点了点酥软的白雪。
风雪压我两三年,
我笑风轻雪如棉。
待来漫天飞花日,
破空直上展云间。
“文若,你在写诗?!”宋尧步子轻快地朝他跑来,“让我念一念!”
许念啧了一声,连忙涂掉后两句。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写的不好,但问题在于宋尧这人在这方面一贯有些毛病。
宋尧的文思不如他敏捷,书本也不如他读得多,所以每回写诗作词都略显逊色,但这并不影响宋尧用奇招把他俩拉到同一水平,那就是——大声朗读。
再好的意境,只要从宋尧的口中读出,那都是徒劳无功。
果不其然,宋尧一到他身边就开始清嗓子。
“咳,咳,让我欣赏一下。”宋尧大声道,“风雪,压我,两三年,啊,我笑风轻啊雪如棉。”
路人都笑了。
许念笑叹口气,重新审视自己的词句。
前两句被宋尧读了出来,已成定局,看来只能改后两句。
可若在年少之时他是不会改后两句的。
漫天飞花,破空直上,多么有气势!
然而在经历过开封到临安这一路的颠沛流离之后,他忽觉自己的心变得平实了。
他并不一定要等漫天飞花,也并不再渴求什么破空直上。
他只想安定地做自己,像那旋转飞覆的滚灯之中的一点灯芯。
一撇,一捺,树枝在雪地划下字句。
风雪压我两三年,
我笑风轻雪如棉。
浮沉此生等闲过,
未觉辛苦未觉甜。
许念写完,握紧树枝,深吸口气:“你读吧。”
却不知什么原因,宋尧这回放过了许念的诗,没有张口朗读破坏意境。
许念见此把树枝一扔,笑道:“多谢。”
宋尧拉过许念的双手,捂在面前吹了口暖气,温柔笑道:“我怕你冻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