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有那互相看对眼的男女,不强娶、不求嫁,你情我愿,一夜风流的也不少。
但此地是云府,太太曾氏是京城高门出来的,治家手段严格,若是有小厮丫环偷到一块儿,被她发现了,打板发卖都是轻的。
曾氏最瞧不得这种厮混的勾当,放着正经婚嫁不做,在府里偷人当这云府是勾栏啊还是妓院啊。
而如果发出这声音的,不是丫环和小厮
史如意倒吸一口气,不敢再往下想了。
她听着那断续的呻吟声,用手扶假山,悄无声息地猫着腰,一步一步,朝反方向后退。
那假山内的声音却逐渐低了下去,窸窸窣窣,少顷,传来一女子柔媚的嗓音,带了几分嗔怪。
“死货,让你不要揉我的裙儿
皱成这样,还怎麽穿啊”
随之响起的男声,还在粗噶喘着气,话中透着熏熏然的满足。
“好玉儿,你特地穿这条裙来见我,难道不是为了这个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时你穿的裙儿,这麽久了,你还记得”
史如意听着假山里头的交谈,又喜又悲。
喜的是事情没到她设想的最坏地步,偷汉子的还好不是千姨娘。悲的是这女声她识得,前两日,还在一个桌儿上吃过饭。
熟人相见,这时机却不大对头。
说着说着,男子的声音又变得火热起来。
红玉哼一声,仿佛兜头给男子浇一盆冷水,话语尖诮中藏了两分深重的悲哀。
“光我记着有什么用
我问你,你娘是不是准备去求老爷太太的恩典,让太太把珠月许给你了”
假山内外,同时沉默。
红玉轻笑几声,却听不出半分愉悦。
“珠月是个好的,我见过几次面,人俊,梳头手艺又好将来,自有太太看重呢。
不像我,是从外头买的野丫头,没有手艺本事不说,一身骚味,长这么张脸,一看就是惯会勾引爷们的狐狸精”还跟着府里最窝囊的千姨娘,没有半点前程可言。
那男子骤然打断她,声音中满是痛惜。
“你别听我娘话说八道”他的声音渐低,没有了方才的意气风发,满是憔悴。
“玉儿,你晓得我心中只有你一个。我娘年纪大了,去年中风才躺了一个月,我不好直接逆着她来。但是你信我我不会放弃的,我继续劝她,一定早日把你娶回家”
见红玉沉默着不接话,男子的声音中多了两分慌张,讨好地道“过两日便到我生辰了,腊八节老爷放假,不去府邸。我到外头酒楼订一桌菜,买些好酒,与你一起过生辰可好”
史如意听到这里,逐渐回过味来。
估摸着这和红玉在假山“厮混”的男人,应当就是伺候云老爷的小厮林随了。
怪不得如此大胆,光天化日,敢在云府大花园里行这事。
林随的亲娘是云老爷的奶娘,如今年纪大了,又中过风,在外头庄子上荣养着。唯一的儿子林随,也得云老爷看重,日常进出府邸宴席都是带在身边的,是府里一等一的红人。
难怪林随的娘会看不起红玉的出身,嫌这嫌那,在她眼里,也只有太太曾氏身边的大丫环,才能与林随相配。
莫要以为底下的人万事不挑,有个媳妇便知足了。
这见过荣华富贵的人,自个儿又不是主子身,只会更拼了命地抓住东西往上爬。
林随的娘在云老爷面前有两分脸面,便想林随娶个太太曾氏身边的,和主子绑的更紧些。
算盘打好了,唯一的变数,出在自家儿子身上。
去年过节,云府已经出嫁的大姑奶奶,从常州寄了年礼回来。
除了给老爷太太的那些,一匹绸子,一匹缎子,并两根烛,在信中特地指明了,是给她亲娘千姨娘的。
太太曾氏自是不会霸下这点物件,云老爷为表对女儿的重视,亲自使了林随,让他把包袱送到千姨娘屋里。
去时好端端的,这一回来,林随就跟丢了魂似的,茶饭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