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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景泠没理他,修长的手伸出去够前方盛满了清酒的琥珀杯。
说起来贺景泠从来没对徐仲先解释过自己和何升的关系,他和何升在外界的传闻早就不堪入耳,但因为贺景泠一直默认的态度,徐仲先误会也正常。
他坐回自己的座位说:“今日这样好的春光,你我还有空出来赏春,宫里这阵子可不太平,对了最近宫里发生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提到这事,贺景泠抬眼看了他一眼,徐仲先和他的目光对上又假装不经意地移开,明显是有心事的模样,贺景泠没有回答徐仲先,等着他的下文。
徐仲先小声地说:“我跟你说,事情讲起来有点复杂,大概就是齐王想害太子殿下坠马,结果陛下遇刺太子那匹马好巧不巧被陛下骑了,然后那马发了狂,刚好撞见齐王,他去救人的时候自己的腿被马给活生生踩断了,宫里宫外的大夫都找了好几波,治不好了。”他摇了摇头说,
“不过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也算是齐王自食恶果,你说贵妃做什么不好非要害人呢,她盘算的好,太子坠马伤了腿,陛下肯定会另选一位太子,到时候不是晋王就是齐王。”
贺景泠垂着眸盯着手中的琥珀杯,鸦羽般浓密的睫毛轻轻动了下,他笑道:“林野这么快就查清了?此事是高贵妃一人所为?”
“皇上降了她的位份,齐王已经断了腿,就算他有参与想来也不会再怎么处罚他了,只是可惜了太子殿下,现在人还昏迷着呢。”
贺景泠淡笑道:“……你说得是。”
徐仲先叹了口气,表情淡淡说:“不过想来也是因为这位太子殿下实在太过平庸了些的缘故,没有得势的母族,没有名门正妃,即便回了京,也比不过那两位。
“阿煊,你说……陛下这个时候把晋王调走,是为什么?”徐仲先突然问。
贺景泠微微愣了下,看了眼徐仲先,徐仲先依旧是那副轻松神色,但是贺景泠了解他,从前他便是粗心大意的性情,除了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格外仔细外其他的任何人或者事他压根都不会多瞧一眼,如今竟然主动问这个问题。
徐仲先:“你别这么看我,我也不是傻子,陛下遇刺,太子昏迷,齐王重伤,晋王远在京城之外,是因为……祈京有人要出事了,陛下怕他受到牵连对吗?”
贺景泠沉吟片刻,笑道:“你才是朝廷命官,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徐仲先自嘲地笑道:“阿煊,你我兄弟,不论你做什么选择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父亲不许我与你来往,在家中和我争吵过多次,这些年父亲在为晋王做事我不是不知道,我自知劝不了他,也劝不了你。”
贺景泠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我之前以为你如今是依靠李珩衍的庇护,可李珩衍现在的王妃是你以前的准嫂嫂,我知道你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年少时的贺景泠对自己的兄长何其崇拜,李珩衍与他哥哥交好,却在贺家落难时转头与宋家结亲,贺景泠怎么可能真心归附他。
京城朝局不稳,兵部尚书换了人,晋王,齐王,太子都不约而同受挫,这些事看似都是偶然发生且毫无关联,可徐仲先就是有种直觉。
这一切和他面前的好友脱不了干系。
他继续说:“晋王齐王是祈京最有声望的两个皇子,如果齐王真的治不好了,下一个是谁呢?”
不论是谁,他想他都知道贺景泠的选择了。贺景泠何等聪明,想当年他们二人虽然同是出身权贵之家的公子,可只要有他贺煊在的地方,其他人都挡不住他的光芒。
他太聪明了,性格通透讨喜,容貌更是在祈京说是第二没人厚颜在他面前称第一,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必定会成为人人称羡的焦点。
哪怕现在的贺煊如同换了一个人,徐仲先都知道,只要他贺景泠想做的事,就一定会想法设法的做成。
若是那个人不是晋王,那就意味着他的父亲和他最好的朋友有一天会争锋相对,甚至是你死我活。
想到这些徐仲先只觉得心乱如麻,这两天他在家中思量许久,却始终想不出一个两全之策来。
自从当年贺家出事父亲冷眼旁观甚至再不隐瞒他自己一直在为晋王做事的事情,他早就对自己这个父亲彻底心寒。自古以来大家族都是同气连枝,卷入党派之争中一招不慎便会连累全族,但他谁也劝不了。
贺景泠静默许久,徐仲先的纠结顾虑他都清楚,今日能和自己坦言,肯定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他淡声说:
“清鹤,有些事,不是你我就能决定的,我心狠手辣算计人心,可这世间最难懂的就是人心,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我用了很多不见光的手段来揭示它们,可谁知道我们不是别人算计中的一环呢,世有定法,是因果循环而已,何必纠结。”
徐仲先无言以答,是啊,纠结又有什么用,万事都有因果,既然纠结无果,何不顺其自然。
贺景泠举起手中的就酒杯冲他示意,徐仲心绪渐平,他拿起杯子笑了下说:“你说得对。”
……
宋景章撑着脑袋一脸羡慕看对面丝竹之声不断的画舫,他往身后的船舱里看了眼,云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李珩衍忙了一个多时辰,喝了他送去的茶后这会儿已经撑在桌边睡着了。
他心里吐槽了句,连睡觉都这么板正,也不嫌累得慌,也不知道自己妹妹怎么受得了的。
他见李珩衍是真的睡着了,心里胆子一大,对面那艘船的主人家他认识,是工部尚书萧贤举家的大公子萧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