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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血脉(第1页)

回村委会的路上,张琴对张雅说,修水车的事情,李木匠是不想做,还是不会做呢?张雅说,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不支持我们的工作,他自己不是说了嘛!他以前对干部有成见,是记恨那个刘干部,他一直埋怨刘干部把他家补助弄错了,为此对所有干部都不太信任。

张雅于是跟张琴讲起了几年前的事情,以及它在李木匠心里留下的疙瘩。那时,张琴还没有来驻村。张琴听出来了,李木匠的疙瘩跟他父亲有关,跟“红军家属”的门楣有关。

一天下午,张雅去木匠家走访,看看他家有没有什么政策给漏掉了。木匠在河边菜地里忙碌。菜地在河湾的水边。这河湾原来是溪流汇入梅江之处,成为库区之后耕地都沉落江底了。对岸就是新村,那一栋栋漂亮的房子,像是别墅一样的房子,是政府专门给贫困人家建的。

李木匠一边聊天一边在菜地忙碌。不久,张书记就跟着木匠回到小院里。这座河湾小院,门窗都是木匠自己的手艺。张雅夸起了李木匠的手艺,李木匠不以为然苦笑了起来。木匠端出竹椅,招呼张书记落座。教育的,医疗的,住房的,产业的,张雅一项项政策细心核对,排查下来,木匠家都有享受,没哪一项有疏漏。张书记放心了,喝了口茶水,准备起身。

在门口离开时,张书记不经意看到门楣上钉着一块金属牌子,心里咯噔了一下,问,你是红军后代?我记得你刚才说这房子改造政府给了两万元的补助,对吧?李木匠点头说,是,这个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两万,可是一大笔钱!

张雅心里暗想,红军后代按政策明明是补助四万元,木匠家怎么对不上呢?张雅担心政策有遗漏,于是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来,对李木匠说,那你说说,你们家谁是红军呢,这牌子是怎么来的?

李木匠说,我父亲是红军。我父亲叫李星,当年父亲和伯父都是红军,这说起来真是话长。于是,在河湾的农家小院里,李木匠一边比画着,一边大笑着,为张雅讲起了自己的家史。

父亲读了一年私塾,念过《幼学琼林》和《三字经》,知道“银子书,墨墨乌”——木匠跟张书记翻译说,这是梅江边的俗语,私塾读本《三字经》是黑色的封面,就叫“墨墨乌”,“银子书”其实就说开篇第一句“人之初”。这样,父亲就算是梅江边有文墨的人了。

十六岁那年,父亲参加了赤少队。父亲五兄弟,排行第五,看到扩红宣传,就自愿报名参加红军。那天,他戴着大红花出村去,可没想到会像叫花子一样回到村子里。木匠长大后,没少听父亲跟他讲说当红军的往事。

那时候,新兵没多少时间来训练,父亲还没有学会打枪投弹,就派去上前线了。参加的是正规红军,不管是否会打枪投弹,均有背负,每人一支枪,腰上一条带子弹,背包夹着几颗手榴弹。班长告诫他们说,每个兵都是平均装备,一个都不能少,一点都不能丢,自己不会用的就带着供能者用。父亲熟悉一句口号,人在枪在,枪就是命根子,如果枪丢了就等着枪毙。

父亲个小体弱,背负了这些枪支弹药,就不能跑动。有一次要占领一个高地,部队发起了冲锋,遇到一道高坎,父亲几次冲锋都不能跳上去,连长转过身来,拉了他一把,才跟上了部队。后来红军组建军团去打赣州,部队整编,父亲由于个小就留在了地方游击队。

游击队的境遇糟糕多了,父亲身上长满了脓疮。游击队山中搭个茅棚,就是宿营地。天气冷,大家抱在一起睡。父亲起来,手老是往身上挠。队长发现,越来越多的战士像父亲一样,身手不停地挠,有时隐蔽待敌也禁不住,发出沙沙的声响,差点影响战斗的部署。一次打完伏击后,队长拉开父亲的衣衫一看,天啊,脓疮斑斑点点,像是子弹打烂的身体。队长知道真相后,动员父亲离队,让父亲先找个地方把身上的毛病治好再归队。

父亲舍不得离开战友,就说自己单独住宿,一起战斗,自己一边在山上找草药治疗。队长答应了。

有一次,战斗在黑夜中发生。有几名敌人前来探营,父亲和战友突然惊醒,经过了一阵战斗,击毙了一人,捉住了一人。父亲被安排执行押解任务。半路上,敌人突然扯掉头盔,抹净脸上泥尘,叫了一声德星。父亲这才认出来,原来押解的敌人是水生。

父亲与水生,是在小镇赶集时认识的。水生是小镇蓼溪村的渔家,小镇还是白的时候,村子里一大批渔民被国军拉去当兵。父亲就说,水生,过这边来吧,这边的队伍才是穷人的。水生说不行,那边队伍里有他哥,有村里的几位兄弟,如果知道他叛变了,准会受到怀疑。

父亲没有了主意,轻声地说,那怎么办呢。这时他身上一阵奇痒,枪掉落在脚板上,砸出一片血肉。他顺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对水生说,赶紧走吧!水生看着德星,愣住了。水生走远后,父亲故意朝天上放了一枪,大声叫喊起来。

队长和战士们一致认为父亲的错误不可饶恕。加上一身恶疮用了几个月的土方仍不见效,留在队伍不再适合。父亲被勒令就地遣散,离开队伍。父亲带着一杆红缨枪,换下了服装,只身回乡。但他知道,他并没有真正离开了队伍,他仍然属于那个队伍,仍然会遇上敌人。

父亲决定找一个山头上躲藏。他躲到一片深山里,计划先治好身上的恶疮,再回家看望母亲。他找到一处岩洞住了下来。这个岩洞非常隐秘,四面是蓊郁的林莽,杉树,松树,榛树,榨树……他在山里数着那些草木的名字,心里想,人要像那些树木就好了,落在什么地盘就安安静静的,不会因为战争跑来蹿去,上山砍柴,下河摸鱼,过想过的日子。

天气慢慢变热。如果不是战争,该是吃粽子的时节了。有一次父亲下到岩洞外寻了一把艾叶,在石灶上烧了热水,脱得精光,用煎过的艾草擦着身子,一阵舒服快意漫过身体,满身绿草的汁液,像一棵走动的树。岩洞附近有一口天池,他下到水里浸泡着身子。这时,他远远看到水中浮起了一只王八的身影,一阵兴奋,好久没看到这东西了,正好可以补补身体。但王八又慢慢沉到水底,不见了踪影。

捕捉王八的记忆在父亲脑子里复活。有一年,他在村子里看到一位汉子,手持一柄长矛在池塘边折腾,像戏台上的关公。他以为是偷鱼的,扭住他的胳膊肘子,汉子就把捉王八的过程讲了一下,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没想到这倒成了学问,让父亲学到了秘诀。

父亲扎到天池的水底,忍着酸涩在水中睁着眼睛,寻找王八在池底留下的痕迹,判断藏身的位置。终于,在一块泥底上看到一条拖过的踪迹,像蚯蚓一样歪歪扭扭。他浮出水面,透了一口气,然后张开手掌合击,在水面轻轻地拍打。含着水花的掌声充满妖媚,在山谷中不断回荡。波浪一阵阵向岸边走去,沙沙冲击着岸边的草木。过了不久,一只王八果然从波浪翻腾的水面探出了头。父亲改用一只手掌拍击,另一只手持削尖的木棍,静静地瞄准王八,准备刺将过去。

突然,他看到有一个人爬向水边,试图用手掬水,然而手臂刚伸到水边就晕厥过去,手无力地漂在水面。父亲赶紧放下了王八,走到那人身边,翻过身子一看,是陌生的男子。父亲赶紧放下,迅速跑回岩洞,抓过破烂的衣服穿在身上。他再次下到天池里,把陌生人背回了岩洞。烧热水,煮野菜,折腾了一阵子,陌生人醒了。

那人开口说话,但阿拉、侬之类的字句,父亲一点也听不懂。陌生人打量着岩洞,从父亲的衣物中看到了红五星的帽子,知道找到了想找的人,掏出身上的证明信,就讲起了自己的来历。

这位陌生人,原来是上海派到苏区兵工厂的工人阿明。阿明,当然是工人中的工人——技师。他跟秘密交通站的同志一起穿山过岭,不料遇到白军,同志在掩护中牺牲了。他突出包围,包扎了伤口,背了把柴刀,脸上抹一把灶灰,继续走,从福建走到江西,一直走到梅江边的群山中。不料又饥又饿又渴,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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