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她赶紧解释说:“小孩子不认识书记,生人,就是这样。”
“没什么,一回儿生二回儿熟,多来几次,不就认识了?”说过,郑运发从提兜里掏出两包红糖,对何群说:“给,拿着,补补身子。”看看何群,确实瘦得很,小脚在鞋壳里,几条筋,鼓鼓地暴露在外面,乌黑的嘴唇皱着,黄黄的牙齿在外翘着。
走到院子外面,郑运发对冷秋风说:“她会说话吗?”
“就是说话比较少,但是,绝对会说话。”冷秋风回答。
“那就日怪了,今天我们来了,她怎么就不说话了呢?莫不是受打击太大,变成了哑巴?”郑运发像是自言自语。
她“嗯”了一声,说:“也许,我们来,她不大欢迎。不过,小孩子挺可爱的,我要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就好了。”
“女儿比儿子好,等月亮长大了,一定像你,那可是汤罐子呀。”冷秋风不以为然。
“就你自个高兴。我呢?对我的宝贝,自然也很爱,只是想到那孩子的眼睛好看,才说了这句话儿。”她看着,知道是他安慰自己。
郑运发一直没有说话,觉得有愧。这时,听到她说了这句话,就接口说:“我看,冷秋风马上要当干部了。这大队里的事情,也得提前考虑。要不,你就认吉祥做干儿子。一来是一种慰藉,二来对李家也是个照顾。最主要的是,通过这件事情,都知道你冷秋风仁义,到那时,不就更好吗?”
冷秋风觉得说得有理。他又是公社副书记,这棵大树,一定得抓牢。今天说的,还得他帮忙呢。于是,就说:“郑书记,还是您站得高看得远,用一句俗语,那叫门头挂夜壶——高水平!”
郑运发赶忙摆手,知道开玩笑,但心里高兴,微笑着说:“不对不对,你把我说得也太高了。要说水平,还是伟大领袖毛主席。我怎么能跟他老人家比,就连毛主席他老人家一根手指头也不如呀。”
冷秋风突然认真起来,说:“我不是说你,郑书记,你也太革命了。你虽然是农民出身,但是,你经验丰富。经验也是宝贵财富呀。你现在已经是公社副书记了,出了书记就是你,你再不硬起来,谁还能硬?不要谦虚。说真的,在我心目中,你的水平最高。”
郑运发有点感动,但是心情又十分复杂。看着冷秋分,说:“秋风,我到这工作,没有别的收获,要说收获,就是认识了你。为什么?你当过兵,受过教育,有知识,又有能力。同时呀,你待人诚恳。我算是没有看错你。”
冷秋风泪水都快要流出来了,激动地说:“郑书记,可以说,全公社,你是我最尊敬的领导,你指到哪我就打到哪,我算是认了你这位领导了。从私人角度,我们是最为交心的人。”
郑运发接着说:“我们是儿女亲家,还说什么?”
她走在最后,听到他们的对话儿,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仿佛潮水上涌。她想,难道女儿的命运就这样定了吗?心中模糊,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话已经说出口,覆水难收,怎么办呢?她放慢了脚步。
郑运发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回到公社,刚好书记在屋里,他就夹着包子进了书记办公室。
“老郑呀,来了好,来了好。坐,坐。”书记十分客气,还亲自给他倒杯开水。
他赶紧接着,望着书记说:“宋书记,我想向你汇报。”
宋书记笑着说:“说吧,怎么这么客气?”他正在看文件,放下文件说,“老郑呀,是不是到了跃进一趟,有很多收获呀?”
“是的,那些被大水冲走的人家,很可怜,有些人还不大相信自己的亲人被冲走了。我看这是个问题。不仅不能正常恢复生产,而且也是不安定因素。”他赶忙紧汇报。
“你农村经验丰富,你看咋办?”宋书记把书放下问。
他喝了一口开水,放下杯子,提着建议:“得双管齐下。一方面,要切实关心他们的生活。县委、公社党委答应的事情,不能改变。同时,要求各队要做好思想工作,要采取干部包到户的办法,责任到人,谁出问题谁负责。”
宋书记直视着屋架,没有吱声。大约有一支烟的功夫,屋里显得很静,甚至掉下一丝灰星儿就能听得见。他忽然收回目光,对他说:“县委说的,只是个空头数字,老郑你也是知道的,没有落实的东西,能算数吗?公社、大队,哪有那么多钱粮?从全局考虑,这种伤痛是短暂的,也是极个别的。拿这些小事与当前伟大的事业相比,孰轻孰重,群众分不清,难道我们也分不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