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越过枝影,隙间斑驳如霜,覆于她所着的藤紫窄袖骑服上。此刻少女静立于烈马跟前,抬手欲触时带着些许紧张,却是抚摸到那白色鬃毛后,眼底满是雀跃。雄健昂扬的马儿亦微微俯首,低低鸣声,由着她温柔顺毛。
脾性不好?暴烈胜牛?
倘若不是那马鞍是由他亲手打造,谢让只觉自己应是认错了马。
真该让季怀安亲眼来瞧瞧,他口中的烈马如今是何等情形。
谢让转念又想,罢了,按季琛对这京中第一美人的吹捧,只怕是会把此事述得天花乱坠,道出什么烈马难过美人关的夸词来。
“谢…谢少将军?”
此番沈晏如见来人是为谢让后,下意识心虚得背过了身。
不行,她还是没法面对谢让。
这是自那夜吻了他后,她第一次见到谢让。此番羞耻之事历历在目,虽说是自己主动献吻,但那也是她的初吻。如今半道会面,她毫无心理准备,他还将成教自己骑马的师父。
一时半会儿,沈晏如难以接受。
眼下她陷入了纠结。
不论如何,谢让是周姝特意为自己找来的师父,自己怎好推却周姝好意?周姝为自己送骑装,又寻良师,可谓诚心之至,连谢让本尊都请来了,若因她拉不下脸拒绝于他,岂不是辜负了周姝苦心?
片刻后,沈晏如咬咬牙,不就是学骑马么?
自己是死过一回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谢让难不成还会公报私仇,剜她一块肉?
其身后的谢让觉着奇怪。
为何她总是怕我?且她见到他似乎很是意外,难道不是她夜行东林,主动上前亲近他的马吗?那马鞍上刻有谢家标识,她总不能没认出吧?
事实还真与谢让所想有些出入。
沈晏如于东林见此骏马,先入为主,将之当做周姝的安排不谈,她一心顾着如何与这马亲近接触,目让未曾从马头及其脖子处挪开半分,根本没瞧其马鞍为何样,更别说那唯有巴掌大小的谢家标识。
眼下沈晏如想通并说服自己后,转过身强颜朝他一笑,“谢少将军教我骑马……”
她话至尾时,因心里仍有几分胆怯,以致声音愈发的小,几近无声,最后一字“吗”被风吞没。
故而那本是想客套相问之话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在谢让听来,成了她有求于他,让他教她骑马。
只不过令谢让不解的是,区区教骑马一事,为何她望向他的眼神,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他总觉得,她对自己有所误解,但他也想不通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
谢让思来想去,对那倚在马边的人儿道了一句:“沈姑娘,只是学骑马,不是上战场。”
沈晏如一怔。
他觉得自己怕了骑马?他竟这般小瞧自己。自己难道不是怕面对他吗?
谢让自是不知她所想,他已步近解开栓在树干处的绳。野风脱了受限的栓绳,当即兴奋长鸣,昂首扬蹄而起,惊落林稍月色。
他对此早有预料,本以为身边弱柳扶风的少女会被吓得花容失色,却见她目含辰让,定定望着野风,几许激动之情于其面上浮现。
沈晏如听周姝言,并不是能臣服于人、性子温顺的马便是良驹。相反,自古不少男儿爱之烈马,烈马虽是难驯,但生来气盛而不惧万事,警觉好动,更能接受新事物,从而学得更多,随主驰骋四野。
虽则这样的良驹,多是血性男儿所需,寻常人家驯马,择性情温良者为优。但这并不影响沈晏如对烈马心驰神往。
听说,谢让便驯服过一匹烈马,名为野风。其中如何驯得的故事,沈晏如未曾听闻,只是人人皆知,那野风于西北战场里踏沙扬尘,饮血啃骨,如此雄风于马中是为英豪翘楚,可惜沈晏如未有眼福得见。
眼见身前骏马初露高昂之气,马首衔过清让,衬出俊朗轮廓,与她方才亲昵的温和模样迥乎不同,沈晏如心脏不由得加速,反是兴奋起来。
这才是它的真面么?八面威风,气势赫赫。
谢让熟稔地跨上了马鞍,“上来。”
沈晏如始才从欣赏骏马之中回过神,接而她还在思索如何蹬着上马背时,她只觉脖颈一紧,眨眼工夫便被谢让提上了马。
沈晏如:“……”
他这把我当猫提后颈皮呢?
视野已高出平地好许,夜风吹拂,祛着灼灼燥意。
沈晏如已无心思与他计较,这般骑于马上新奇的感觉让她紧张又欢欣,一时让她忽略了身后还靠了个男人。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