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好像听懂了,好像又没听懂,总之,她虽然没再纠缠杨婵,却扑到杨戬怀里伤心地哭声震天。
杨戬面无表情地想,我快聋了。
哮天犬本来在后院里卧得好好的,被这祖宗陡然放出来的哭声吓得一激灵,在院子里左跑右跑,跑出来后院,跑到了杨戬的脚边。
四象的哭声让它焦虑,急得它团团转。
杨戬冷着一张脸,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拨浪鼓,“砰砰”的在四象眼前晃过,四象抱着他的脖子,一眼都不赏,还沉浸在自己忘情的悲伤中,他果断丢了手里的拨浪鼓,哮天犬朝半空一跃,用嘴衔起丢掉的拨浪鼓,然后落到地上又将它轻轻放下。
杨戬又从袋里拿出一个年兽状的小泥人,四象看了一眼,许是那泥娃娃做得吓人,她一抖,缩在他怀里哭得更厉害了,杨戬面无表情地丢下泥娃娃,丢下的又被哮天犬放到地上。
如此几番,地上的玩具都摆了一地了,杨戬还是没有哄好四象。
杨婵见状,伸出手要把这个小祖宗抱回去,杨戬别过身,不肯让她接这个人间地雷。
他不再掏玩具了,抱着四象,低下头,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就开始恐吓“四象,人间你若不喜欢,我就带你去阴间转一转,那里一无所有、一片荒芜,但是有另一个娘娘。”
“是只修炼数千年的女鬼。”
“人间繁华,她什么都喜欢,你要是去了,她一定也会喜欢”
四象趴在他怀里,抖了抖,又哭唧唧地喊“舅舅。”
杨戬假装不知道她害怕,一本正经地说“想去哦,那里还是挺远的,我带你走得走几个月呢。”
四象不哭了。
杨婵目瞪口呆,指着他
,结结巴巴地说“她哭,你放着她不管,她一会儿就好了,你非吓她干什么”
杨戬有一张端方君子的皮,好像做什么混帐事都是另有隐情,即便他的回答和混账哪吒一样扯淡,他说太吵了,我忍不了。”
杨婵“”
她选择把话题扯回来,她问“阿兄,马上要过年了,等过完年再去冀州吧。”
杨戬抱着四象,抬头看向远处的哪吒,“呵”了一声,掉头就走,
杨婵“”
杨戬最终还是留下来过年了。
他们去年也是在华山过的年,那会儿道观还没修好,只能挨在破房子里吃团年饭,杨婵身体弱,春夏的时候还能住一住破房子,到了秋冬就不行了。
那一年冬,杨婵连着生病,高烧不断,整个人都是迷糊的,所谓的过年其实就是在哥哥怀里,一口汤药和着一点米粥,神智不清地熬过去。
但她神志不清竟然还记得给哪吒上香,杨戬一没看着她,她就能溜溜达达地走到主堂,点上香火,给他点上整夜的油灯。
油灯昏黄,闪烁不定,杨婵的影子被拖得很长。
她跪坐在蒲团上,垂下头,低声轻念安魂清心的咒语,哪吒死后他的魂魄和他眉间那条红色的咒印一起不知所踪,如果,杨婵肯像引渡凡人那样引渡他,说不定,就能召唤出他的灵魂。
可是杨婵不肯引渡他,她非要他滞留在人间里,即便自己看不到,听不到,也要一遍遍地念从太乙那里学来的安魂词。
她发着高烧,又冷又热,意识模糊,完全是凭着执念做这些事,当然不知道昏暗的里堂悄悄发生的变化。
那一座她亲手铸成的威严的神像,那时,没有一如往常那般注视着前方,摇曳的灯火也没有循着常理那般照亮一室温馨,它的光芒停留在杨婵与神像之间,并将大部分温暖的烛火分给了杨婵。
温暖的烛光不正常地扭曲成一件衣裳,被某个身处在幽暗中的人披在了杨婵的身上。
杨婵一无所察,直到杨戬焦急的声音传到里堂,安静的里堂才悠悠吹起风,冬风寒凉这风过了微小的烛火却异常的温暖,扑在杨婵身上,她几近雪白的头发被轻轻带起,然后这风变得越来越重,它沉在杨婵的发顶,停留了好长一段时间。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长生、长生,可是杨婵这一头的白发,哪里是会长生的样子呢
“婵儿”杨戬闯入一室静谧。
杨婵迟钝地抬起头,望向身处在黑暗中的神像,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杨戬跪在杨婵身边,将手中温暖的狐裘裹在了杨婵身上,一层又一层。
“阿兄”杨婵喃喃。
杨戬怒极要骂,看着她满脸都是不正常的红晕,又把骂声咽了回去,他将杨婵紧紧抱在怀里,他说“婵儿,哥哥开不起玩笑,捉迷藏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