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又想,一个六岁小孩就能直接拜龙螈寺堪布为徒,想去民办学堂就可以不去佛学院,还能在从不收徒的鹭灵上人那里听学。到底卖的谁的面子,这下终于弄清楚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太后把聂驭叫进里屋,说有事要单独和他谈。魅羽怔怔地望着陌岩,不知道这时说话是否安全。
他没吭声,只是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腕——准确地说是扣住了她的脉门——把她拉到偏厅里去。进去后另只手一挥,在门口设了个隔音的结界。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他沉着脸问,眼睛像在冒火。
魅羽往回抽手,没抽出来。“你先松开……”
“我这才离开几天,你就改嫁了?”
他手上加劲儿,她立刻疼得弯腰叫起来:“哎呦你干啥?……没、没改嫁。”
手劲儿松了一点。“已经发展到第几步了?”
“什么第几步?半步都没有。”
他盯了她一会儿才松手。“那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哪儿知道啊?不是你叫我们来的嘛!”她气恼地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包着的事物,递给他。
珈宝把锡嘛鱼给魅羽这个假冒的瑶老太时,是装在一个小木盒里的。锡嘛鱼和混元天锤这两样宝物,她不敢随便放在聂驭府里。此刻,巴掌大的混元天锤被她绑在腰间,特意在裙外罩了件宽松的长衫来掩饰。而锡嘛鱼放在胸口,若是还装在木盒里一眼就看出来了,只能拿帕子包着。
陌岩打开帕子,见是个灰白色的黯淡小鱼,金属做的。脸上骤然变色。
“这是蓝菁寺的镇寺之宝,你怎么弄到手的?”
她恼他刚才把她弄疼了。“当然是牺牲色相了。”
见他又要发作,只得哀求道:“这些说来话长,以后再讲好不好?眼下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是回来做太子的?”
要是那样的话,她自然会转而帮他,胜算可能还不小呢。
“当然不是了。”他将锡嘛鱼包好,放入怀中。
她眨着眼望着他。“那你支持哪个弟弟?”
他在屋里走了几步。“我还没有决定。我六岁就离开了,根本不记得什么殿试之类的事。之前一来到少光天,就立刻被人跟踪。后来还来了更多的人要刺杀我。”
“啊?”她记得曾经问过聂驭,聂驭说最近很久都没来过人了。看来,聂驭是一直都在提防这个大哥,还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还好她也留了心眼儿,没有把她的事都告诉他。
“我于是躲到民间去……”
魅羽心想,这里省去了把刺客杀得片甲不留等五千个字。
“不过也刚好了解了些民意。老二正派耿直,但气量小,爱钻牛角尖。老三醉心武学,缺少什么治国和服众的大才。老五善良、爱民,就是心太软,常被兄弟们愚弄。
“老六对行军打仗最感兴趣,是个狠角色,没什么人脉。老七聪慧,明察秋毫,原本是个好人选。可惜唯他嫡亲哥哥命是从,是不会和老四抢的。”
“那你就支持老五吧,这个聂驭居然想杀你!”她恨恨地说,后悔之前那么尽力帮他了。
“四弟并不是个坏人,也不是要针对我。我们这么多年都没在一起,没有感情也是正常的。历来帝王之家不都是这样吗?
“而且选皇帝也不能光看品德。少光天目前看着一片祥和,其实各国、各番邦内部早已蠢蠢欲动,外加上即将来临的修罗之战。四弟城府深、本事多、杀伐决断,只有他是最合适的。换成老五,没几天就乱了。”
“谁说他是最合适的?”魅羽嘟着嘴,“不是还有你吗?”
“我有我的使命和责任,”他说,“再说了,做太子哪有当和尚好玩儿?”
使命?他的话让她一下子想起了他算的那个命,说他活不过明年。心情瞬间跌落下来。
“寺里怎么样?”
魅羽突然醒过神来。“我和鹤琅前后脚来的,他可能被抓了。你能救他出来吗?他扮成了女人。”
她跟颜毅打听过,他们向来善待被捉的人。然而现在知道了聂驭的为人,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
“我会想办法。”他挥手撤了结界。“我们得出去了。以后我要是需要和你说话,会叫皇祖母找借口把你叫来。”
魅羽随着他向外走,到了偏厅门口的时候他又把她拉了回来。
“还有什么事?”她瞪大眼睛望着他。
他没有说话,怔怔地望回她。眼睛还是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带点湖水的颜色。她在他的湖中有倒影,但是那个倒影又不仅仅是她,还有一个小眼睛、没头发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