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娴悠悠地叹了叹气。
后宫里,她就跟两个女人相熟,皇后和贵妃。
跟皇后沟通非常高效省事,是她梦寐以求的神仙女上司。
与贵妃,则是另一个极端,比皇上还难搞。
姜娴不仅这么想,她还如实地说出来了,听到姜娴说和她难以沟通不如皇后,容贵妃气红了眼,正要起身不欢而散,却听见姜娴接了句:「接着我想明白了,这是因为我和皇后是合作伙伴,是从共事的同僚产生惺惺相惜的战友情,而你,是我的挚友。」
容贵妃又坐了回去:「哼。」
其实姜娴本来想说朋友。
只是觉得这两个字有点干巴,怕容贵妃会生误会,就又升一级。
就是不知道,容贵妃她对这说辞满不满意。
姜娴抬眼看她,发现她脸庞红红的不说话,片刻才道:「本宫比之皇后,与你更亲近?」
姜娴点头。
「既得你这话,最近许多的风言风语,本宫也概不在意了,」容贵妃握着手炉,顿了顿,眉宇间终现愁色:「前朝的事,本宫管不着……不是没试过,管不成,还把皇上气走了本宫在气头上说了许多无法挽回的话,他大抵是不会再见本宫了。」
在提到皇上的时候,她没有落泪。
凉意从她眼中掠过,仿佛严冬里结冰的湖面悄然无息地裂开。
「这些日子来,本宫既怕家里出事,怕保不住父兄的命,又怕你我听了小人的话,再不来往了。」
容贵妃抬眼望向她,把上涌的泪意强忍下去,忍得太使劲,脸颊的肌肉不住痉挛:「连你也不要本宫的话,后宫的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只能传那些贵人常在使唤使唤,打发时光。」
后宫和平,全靠淑妃。
容贵妃极少坦露心迹,说完后因为过于羞耻而闭嘴不言,满身的珠翠在烛火映照下折射出晃花人眼的璀璨。
皇宫太大了。
从碧华宫走到昭阳宫,那么长那么冷的路,一不小心就会走散。
「没有的事,我俩的情谊,岂是一些流言蜚语能够影响的。之前你不是总护着我?谁在你面前说我不好,你一个耳光就过去了,你待我如何,我待你亦如何。」
翌日早上,出过一趟门的容贵妃便不能再以生病为由,不去建章宫请安了。
其他妃嫔以为会见到一个神情委顿,容色憔悴的贵妃,不料容贵妃气色虽不说上佳,却与往日无异,也没有刻意打扮得华贵来彰显身份,往皇后左边最上首处四平八稳的一坐,谁也不搭理。
偏偏她不说话,比她位分低的宫妃也不好主动和她搭话。
除了皇后,在场唯一够格搭话的就只有章贤妃。
但章贤妃只是够格,不是过够了。
终于,郭小仪率先憋不住,打响第一炮:「听闻昨天贵妃娘娘病愈后第一件事是去碧华宫,贵妃姐娘娘和淑妃娘娘的情谊不受外物影响,真教臣妾羡慕。」
翻译一下:
你俩娘家在前朝狗脑子都打出来了,也不妨碍在后宫和和美美,真厉害啊。
其他人闻言不禁屏息。
后宫中谁得宠过又失宠,便要听些阴阳怪气的话,这是惯例了,只是谁也没想到有一天,容贵妃也能有此「待遇」,既感叹风水轮流转,也惊叹真的有人为
了嘴巴上的一时之快,敢在贵妃面前跳。
闻言,容贵妃才很惊奇地施舍给她一个眼神:「郭小仪听闻的事情真够多的,都说站得高才看得远,你眼睛长得和位分一样只有芝麻大小,看得倒是辽阔,不错。」
郭小仪的眼睛是长得小些。
她特别介意这点,显得她长相小家子气,不料被容贵妃当众人身攻击,登时很受伤。旁边的陆容华假惺惺地劝阻:「哎呀,贵妃娘娘,骂人怎么可以揭短呢?郭小仪的眼睛是不大,可也别有一番与别不同的美。」
她口中与别不同的美,就是不美。
陆容华不喜欢容贵妃,也不喜欢郭小仪,正好俩人一起膈应。
「我不过说事实罢了,这也叫骂人吗?不过话又说回来,我骂人必揭短,打人只打脸……」
容贵妃偏了偏头,耳珠上的冰透翡翠珠子跟着一晃,更显娇俏,笑得冷艳:「这点,陆容华该是也领教过的。」
多年前,陆容华在御花园被容贵妃逮住时嘴硬了两句,就被赏了五个耳光,扇得脸颊都肿了。这事陆容华视为奇耻大辱,鲜少与人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