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被一下推开,不知什么击中了归含章的后颈,他扣着时宜肩膀和脸颊的手立刻失了力,身子软软地倒下去。
清脆的落地碎裂声,合着残破殿门在夜风中被吹的无力吱呀,一起响起。
哦,原来那是块玉佩,时宜后知后觉。
破旧宫殿里无数浮尘被兀的惊起,归启元就站在殿外,以一种极宁静的姿态看着时宜。
她于是毫不犹疑地朝他露出一个笑,像把平静深邃的池水一下子点燃。
在归启元张开双臂,那句轻柔到不可思议的“过来”说出口的同时,时宜提着裙摆站起来。
开始是快走,两步之后变成小跑,最终落进一个小心翼翼的怀抱。
归启元只是揽住她的肩膀,甚至不敢多用上半分力。薄亮的月色在他漆黑深沉的眼眸里短暂地溅起一簇光亮,然后迅速被什么更浓烈的东西取代。
时宜对此毫无察觉,只顾仰头朝他笑,眼含三春笑意,示意自己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胡闹。”归启元的声音通过胸腔震动传递给时宜,他看向她那向来柔软的眼神里沾上罕见的,不加以掩饰的严厉。
“臣妾可是让常思通知陛下了。”时宜立刻为自己辩解。
“我会信你的。”归启元依旧皱着眉,仿佛那已经是下意识的动作,“那张字条——不,就算没有任何字条。”
时宜收到归含章约她在此处见面的字条后,转手就让常思交给了归启元。
为的就是让归启元亲眼见到他属意的太子如何有狼子野心,同时却毫无与之相配的能力,想要上位,却只能勾搭她这位名义上的庶母。
人证物证俱在,归含章将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可现在归启元在说,就算不要字条,不要人证,他依旧会信她。
他从不需要她以身犯险向他证明什么。
“陛下,这不一样……”时宜试图解释。
归启元没说话,只用他柔软的指腹轻轻贴上时宜的脸,再一点点摩挲过她的下巴,仿佛这样,就可以替她把归含章加重力道时留下的红痕消除。
然后他笑了笑,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只是声音里没有半分笑意,反而显得生涩。
“你会害怕。”
荒芜的废弃宫殿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归启元把时宜重新拉回怀里,在万籁俱寂中,他又接着开口。
“朕也会害怕。”
时宜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脸上已全是冰凉的泪水。
在归含章形若癫狂地做出想要侵犯她的举动时,她的确害怕,即使知道自己已经通知了归启元,但生理上的恐惧是不能被说服的。
她只是不敢表露,不能露怯。
而现在有人告诉她,他同她一样害怕。
哪怕他是万万人之上的君主,手握一国权柄,天子一怒就可伏尸百万,也不可避免,无法避免,
因她可能受到的伤害而害怕。
“陛下不能再轻信太子。”
“好。”
四宜殿内,按照归启元要求点上的几个炭盆使整间室内都温暖干燥,驱赶走所有寒凉和心惧。
时宜整个人都埋在锦被中,乌黑柔顺的墨发随意披散着,正掰着手指一桩桩细数。
“不要给太子太多权力,他野心太大。”
“朕明白。”
“太子喝醉了,不知明儿醒过来还记不记得今晚的事,若是不记得……”
“那就不记得。”归启元替时宜理了理凌乱的发丝,面上神情自若,“但朕会让他付出该付的代价。”
“朕……”归启元想到什么,轻叹了口气,“你之前同朕说过,那混账不配这个位子,朕那时……并不是不将你的话放在心上。”
“但陛下依旧为此冷待臣妾,也依旧重用太子,”时宜笑,“可惜陛下近日交给太子爷的几桩差事,对太子来说还太苛刻呢。”
“但臣妾理解陛下,”时宜不在意地晃晃手,“皇子之中,太子看起来确是最适合的人选,陛下又苦心培养他多年,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放得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