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这人……”
旁观了这场闹剧的一主一仆僵在原地。
首辅大人的手还保持微抬的动作,锋利的眉骨之下,浓密纤长的睫毛正在抖动,很好地掩盖住了他眼里的情绪。
孟鸣柳笑的几乎喘不过气,以至于他瘦削而常年苍白的脸都添上一点红润。
半跪着的暗卫却不敢笑。
从他的视角,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首辅大人低垂半敛,似在思考,又像在回忆什么的凉薄眉眼里,阴沉暴戾的寒光。
孟鸣柳微微偏过头,漫不经心地抬手。
在光下,他皮肤白皙得近乎病态,手心苍白,修剪齐整圆润的指甲更无半分血色。但极为反差的,指骨上皮肉丰润得恰到好处,有一种细腻温润的光泽。
宣告时宜死亡的手依旧停在半空,暗卫仰着头,在等待中积蓄力量。
只要轻轻往下一压,刚才那个嚣张又明艳的女子的生命,就会立刻终结。
低沉暗哑的喃喃声中,带着滴得出水的温柔,以一种很亲昵的口吻,从孟鸣柳口中说出。
“你说,若是我当年这样反应,母亲会有什么反应?被簪子毁了容,一定很痛苦吧……”
暗卫是家生子,听得懂首辅那意味不明的“当年”二字,指的是什么。
但他只是把头埋在膝间,不敢多动一下,恨不能在这时连呼吸都暂时静止。
“不过也无所谓,”首辅孟鸣柳又笑起来,愉悦地眯着眼,狭长的眼里,闪动着几许病态的暗芒,“反正……母亲死的时候,也是面容模糊的。”
那是一种轻飘飘的喟叹。
在暗卫陡然紧缩的瞳孔中,首辅大人抬起的手终于落了下来。
他用手抚去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雍容散漫。
转身离开的时候,恶劣地勾了勾唇,语气里有毫不加掩饰的嘲弄,“一条贱命罢了,不值得你动手。”
高挑的背影,曳着如有实质的森冷,行至远处。
“既是陛下一时不慎,惹出的麻烦,那就让陛下去解决她。”
暗卫低低应了一声,身形一跃,上了陡峭的宫檐脊顶,便不见了踪影。
那种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气质,很好地震慑住了殿内所有人。
没人敢拦她,还不知道自己刚逃过一劫的时宜,顺利地提着大包小包东西,还没等皇帝派来的人催她,就主动去了冷宫。
面无表情地避过几个已经疯了的先帝后妃手舞足蹈的攻击,找了间还算宽敞清净的屋子,时宜立刻放下东西,开始布置。
倒不是她有多讲究,只是死亡的倒计时催着,她不敢不快。
世人皆知,周朝这位年轻的新陛下周景逸薄情寡欲,半年也进不了一次后宫。
江山无后继之人,满朝文武自然担忧,甚至会揣测陛下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暂时还没人敢往皇帝是女子,这种荒唐的可能上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