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归启元刻意沉了眉眼释放出来的一身威压,时宜却丝毫不惧,故意沉默地和他对视一会儿,才像忍不住了似的轻笑出声。
团扇轻轻巧巧掩了嘴,却掩不住她粲然一笑,灼如芙蕖出渌波的绰态。
“陛下误会了,臣妾并不是这个意思。”时宜笑意盈然地摇头,“陛下春秋鼎盛,年富力强,只要花些心思教导,假以时日,何愁没有看到太子运筹帷幄的那一日?”
“臣妾所言,是希望陛下多给太子殿下些历练的机会,真金尚要千百炼呢,如今太子还年轻,陛下何须着急?”
说人话就是现在先别给归含章实权,只让他做事。
而依照归含章的能力,时宜盘算着,哪怕是在东宫一堆心思玲珑的门客帮助下,能将事情须头须尾地做成,也就算不容易了。长此以往,归启元自然能发现他这个太子实在还欠缺点火候。
归启元听了她堪称圆滑的话,却没有放松下一点神情,只是轻叹了口气,看起来一副心绪纷繁的样子,评价刻薄中带点叹息。
“太子尚且不论。归翊性情平和,但是太过潇洒不羁,心思全在风花月雪上,不堪重用。老三病弱,只恐……寿数上有碍。并非是朕不为江山后继考虑。”
而是这届皇子都太不争气。时宜默默在心里补充上他未完的话。
归启元有条理又直白地向时宜阐明皇子的情况,此刻卸下了所有作为帝王的深沉,倒像是平常人家的夫妻坐在一起絮絮讨论孩子和家族的前途。
可惜,孩子不是时宜的孩子,这归姓皇室也同时宜没有半分相干。
但时宜抿抿唇,终于想起来归启元还有位一直被她忽略但和自己息息相关的皇子。
二皇子平王归翊。
归启元怕自己身后时宜没有子嗣傍身,新帝又对她这位宠妃没有好感,恐她向来花团簇锦,到晚年却凄凉惨淡无可依,所以两年前把归翊的名字记到她名下。
然那时归翊都已经成年了。
于是,那年十八岁的时宜就给一个十七岁的皇子做了名义上的母妃。
但是帝王金口玉言,自然无人敢说什么。反正归翊的生母也和归翊感情淡薄至极,换了个宠妃做养母,没准还能抬高他的身份一筹。
时宜起了心思,垂着眼眸思索。
归启元显然也想起了这茬,黑眸略有深意地看着时宜,握着她的手收紧,心中有怀疑便也不藏着掖着,“贵妃,你难道是想……”
“陛下多心了。”心里有了计较,时宜连忙起身打断他正合她意但她决计不能承认的想法。
归启元批了一整天奏折,除了案上摞着的,更有好几本被摔在地上,显出帝王平静下的怒火。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时宜便主动卸下他的发冠。
“陛下何苦现在就担心这些?臣妾说了,您正是春秋鼎盛,这些事往后再苦恼也不迟。您批奏折辛苦,臣妾新学了法子,替您解乏。”
时宜做演员时也常有头疼的毛病,学过一些舒缓头顶穴位的放松技巧,自觉十分有效。
归启元无奈地由得她动作,口中还在锲而不舍地补充,语气甚至有些严厉强硬。
“即便是你想也不行,太子虽然还不成气候,好歹是一出生就当成储君培养着的,可归翊自幼爱学的都是些诗书礼乐,如今更是沉湎于此道,便是朕愿意给他这个位子,只怕他不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