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来宝林尼寺探望萧玉前后虽然不到一个时辰,却使莫小丰获得了两个十分重要的讯息:
首先,通过萧玉之口,他了解到不但严选之和柳十三娘十分熟络,即便在'笑春风'受到官府监视的情况下仍时常到店中饮酒,而且严娉也曾单独光顾过'笑春风',这就说明她至少是认得柳十三娘的。如果联系丘林当时很可能跟随钱辛也在暗中监视‘笑春风',那么就不能排除柳十三娘指使丘林为牟小七安排藏身之所的可能性。也就是说,柳十三娘是西朝谍候头目的嫌疑又加重了几分。
再有一点则是萧玉不经意间透露出职司北城防务的京几都督府都督任胄也是‘笑春风'的常客,经常和柳十三娘会面。须知,任胄可是直接掌握一万兵马的关键军将。他若与具有重大敌国谍候嫌疑的柳十三娘来往密切,京几一旦有事,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因此,当莫小丰离开宝林尼寺的那一刻起,就打定了立即撤换任胄的主意。
要撤换任胄,首先必须物色好合适的接任者。目前京几都督府中,除郑仲礼之外,似乎并无品秩,资历与任胄相当的军将,唯一适合的人选应当就是陈山提了。
用陈山提替换任胄执掌北城防务,就意味着自己必须亲掌京几防务大局,倘若将单四提拔作自己的亲卫值长,他倒是可以协助自己时常巡视巡视城内的各项防务,也无不可。只是任胄既然是父兄认可的军中猛将,一旦拿掉他的兵权,恐怕还得为他安排个妥当的差使方可吧?
莫小丰心中做着盘算,不知不觉已回到了大将军府。
府门内有个军士瞅见莫小丰走进来,没有躬身行礼,而是掉头就走。莫小丰觉得奇怪,便开口叫住了他。
那军士惶恐地解释道:"是杨右丞命小的在此候着,只要见大都督回府,须立即禀报。"
莫小丰猜料杨遵多半是为了追查丘林藏匿之所的事急着要见自己,遂吩咐道:"请杨右丞到咀华堂叙话吧。"
片刻后,果然见杨遵带着郑仲礼一道来到了咀华堂。
未等他开口说明来意,莫小丰即笑谓郑仲礼道:"郑都督责任重大,不宜在此久留,先忙去吧。"
听他张口便下了逐客令,郑仲礼只得抱拳行礼,先行告退了。
"事情想必先生已得到了禀报吧?说说您的打算。"待堂中只剩下他和杨遵二人,莫小丰开门见山地问道。
杨遵拱手说道:"奉太原公之命,郑都督向杨某详细介绍了连日来排查丘林隐匿地点的进展情况。杨某以为,郑都督采用的排查措施周密得当,据此排查出的结果可以作为进一步追查的依据。"
“也就是说,先生也认同目前未经排查的两所宅邸有可能便是丘林的藏身之所喽?"莫小丰首先把话挑明,径直问道。
杨遵直视着他,说道:"如以行刺地点就在兴仁里这一点判断,两宅之中不在兴仁里的那座藏匿丘林的可能要更大一些。"
高阳王府距行刺地点咫尺之遥,即便丘林行刺萧玉得手,也很容易成为衙署重点清查的目标。从这一点说,杨遵所说确有几分道理。
可是,莫小丰一时没想明白的是杨遵为何要在自己面前直抒胸臆,作出这一判断。
正在他蹙眉沉吟的时候,杨遵继续说道:"如果您认为杨某的推断有理,就请立即采取措施,暂停司马消难入宫值宿,以免发生不测。"
"先生以为窝藏丘林的是司马附马,而非公主府内的其他人?”莫小丰紧跟着问道。
“眼下还不清楚。不过,为稳妥起见,最好还是暂时中止司马消难的兵权,待事情查清之后,再视结果决定是否恢复。"杨遵坦然答道。
"那么,又当如何查证丘林行刺之前就在乐公公主府藏身呢?"
杨遵微微一笑,说道:"倘若丘林服毒身亡的消息不曾泄露,多则三五日,少则一两日内,窝主必会打探丘林的去向,到时则不查自明。”
莫小丰半信半疑地瞟了他一眼,喃喃自语道:"中领军系陛下亲卫,若要暂停其入宫值宿,最好是陛下下诏为宜吧。"
“您可以护驾不周为名,建言陛下传诏,令司马附马休沐五日,权作薄惩。"杨遵提醒道。
杨遵这分明是拐着弯儿的劝谏自己再不可允准皇帝出城啊!
莫小丰暗自忖道,转念又一想,似乎对杨遵的用意猜到了几分:他之所以仅凭郑仲礼的寥寥数语便将窝藏丘林的嫌疑锁定于乐安公主府,以及司马消难身上,除了基于已取得的排查结果作出的合理推断之外,是否另有为皇帝开脱的目的呢?
根据杨遵以往的种种言行判断,他应当是对皇帝既抱有某种怀疑,又心存一些期冀的,试图将包庇,窝藏西朝谍候的罪名归结于司马消难一人完全符合他的这种心思。
想通了这一层,莫小丰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并没有直接答复杨遵,而是半真半假地揶揄道:“前日为陛下出城一事,司马附马曾专程登门来向我求援,之后也是我随陛下出城去见的柔然使节。如果先生要我以此事为由请陛下对司马附马略施薄惩,那么我是不是应该首先自请处罚呢?”
见杨遵连连摆手表示他决无此意,莫小丰顺水推舟地说道:“追查丘林藏匿地点一事既已托付给了先生,那么就请先生一力主持其事吧。嗯,我觉得司马附马连日来值宿禁宫辛苦得很,劝他休沐三五日也无不可。"
杨遵虽稍觉失望,但听莫小丰同意了暂停司马消难入宫宿卫之权,也不好再说什么,正欲起身告辞,忽听莫小丰问道:"听闻先生昔日辅佐我执掌京几军政之时,与都督任胄多有不协,可否告知其中原由?"
杨遵一怔,随即拱手道:“都是些许小事,不足挂齿。杨某如今已不再辅掌京几军务,和任都督没有了职责方面的联系,也就没有了所谓的龊龉。"
“任胄倚仗其在军中的勋功和资历,对从不曾统军临敌的先生意存不服,应当是有的。除此之外,先生和任胄之间还有什么过节吗?"莫小丰穷追不舍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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