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乍暖还寒,京都少见的刮起了连阴雨。
扑簌簌的雨丝倒不大,偏夹着寒风,冻得人骨头都要僵了。
天牢外,几个守门狱卒背在房檐下,也是跺脚搓手,冻得受不住。
“都三月了,冷成这样,真他奶奶的少见啊!”
“少见?最近个把月的稀罕事,就这两场雨可排不上号,单说那叔叔逼死亲侄儿抢皇位……”
“嘘,你可别瞎说。”
“虽说咱们这没外人,到底紧着些口风,听说为这事儿,可杀了不少人呢!”
“我不说了还不成,瞧把你们给吓得。不过,他们说那事儿是真的么?真要在这地方,给原先那位小国舅爷娶亲?”
“可不,给死刑犯娶媳妇,当差这么些年我也是头回见。”
“听说那姑娘还是谢太傅府上嫡出的女公子,自小跟宋家定的亲,原想着没成亲也算躲过一劫,谁能想这宋家一门都到了天牢,宫里还有人护着,谢家照样得乖乖把人送过来……”
“嘘,都别说了,来人了。”
“这天气,谁会来啊?”
街角处,一顶二人抬的大红花轿拐过弯来,映着灰蒙蒙的天,越发显得那抹红刺眼。
没有鼓乐,也没有送嫁。
孤零零的小轿晃晃悠悠到了近前,穿过狱卒把守的天牢大门,最终淹没在甬道深处的黑暗中……
谢姝听得雨声歇止,便知入了天牢。
虽一遍遍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却还是不由得挺直脊背,攥紧了手中的龙凤盖头。
半个月前,平王领兵攻入京都,大明宫自乾清阁烧起来,惠帝身死,平王登基,将生母太皇太后尊奉为太后,而惠帝生母宋氏一族举族入了天牢。
这里面,就有谢姝自小定亲的宋家六郎,宋珩。
谢家勉强算逃过一劫,可还没来得及庆幸,太后便下了旨,令谢氏女入天牢与宋珩完婚。
这么些天,谢姝一直在想,如果没有调包孩子的事情,如果她是谢家亲生血脉,他们还会不会古井无波的接下那道旨意。
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姑娘,奴婢伺候您下轿。”
内监独有的嗓音打断了谢姝,花轿也落了地。
算了,嫁谁不是嫁呢。
她带着前世记忆穿进这具身体,怎么着都是赚,怎么活都不亏。
谢姝连做了几个深呼吸给自己打气,随后一蒙盖头,伸手就掀开了轿帘。
一只手适时递到她跟前,谢姝抬手搭上,弯腰这才下了轿。
龙凤盖头遮住了视线,谢姝搭着内侍监的小臂,亦步亦趋的往里走,盖头下的方寸之地,青石板透着乌色,交错的刀斧痕迹也隐隐透着森然。
谢姝七拐八扭,感觉走了很久才停下。
“姑娘,就是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