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约一年,有一天谢甲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两个字:“祠堂”。
单单这两个字自然是显示不出什么信息,但信笺上印了一支红烛,他顿时心中明了。这是革命军的人觉得时间到了,联系他去见面,可能是让他和哥哥见一面,但更大的可能是可以帮他恢复关于韩笑的记忆。
想到这他不禁感到一阵激动,因为这些天接触下来,他对韩笑很有好感。她既有一般世家小姐的优雅,又有着一种活泼和坚韧。
而且他也很想知道,韩笑和他究竟一起经历过什么,会让他即使记忆被清除,也会一见到她就感到熟悉和安心。杀动物时剔骨取肉,不管剔地多干净,总会有一些血残留着,谢甲的情况就像尝了残留下来的血就开始幻想肉的鲜美。
于是谢甲带着韩笑去了谢家祠堂,因为他曾见过有人去除记忆,大多是会昏睡过去的,所以他需要韩笑将他带回去。马上就要知道韩笑小时候是怎么样的了,想想还有些激动呢。
来人是一个熟人,也不能算很熟,但谢甲见过他几面。他曾帮助他和王者也(王之乎)救了谢月。当时只觉得他的能力新奇,却没想到,他可以帮忙恢复记忆。后来也见过几面,据说他是蜡烛小队的特别成员,因为不擅长正面作战,且能力特殊,他几乎不会和蜡烛小队的队友一起处理任务,而是游走于革命军内部的各处,帮助他们处理各类问题。
他已经升到了四十级,第四技能就是针线,代表的是强制结合和界限标记。
谢甲进入祠堂前还特意看了一下,周围没有人,守门的两个谢家人都睡着了,不知道是自己睡着的还是被革命军的人迷晕了。
他进入祠堂发现此处与之前大有不同,魂牌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铺着雪白床单的床,估计是施加了幻术之类的障眼法或是开辟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不论是哪一种,能潜入谢家这样的一流世家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这些布置,革命军的强大可见一斑。谢甲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皇室那么忌惮革命军。
周围的灯亮如白昼,还有一个架子,上面放着各种亮闪闪的东西,谢甲也不认识,不过他倒是曾见过一两件。据说这是革命军从机械之城中购置的最新的治病器具。他们还为此派了很多有兴趣和心性当郎中的人,去进行了三年的学习,也学得有模有样了。
谢甲走近那张床,发现有两个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他们倒是没有用那些亮闪闪带着寒光的器械,只是让他喝下一碗汤药,他喝下以后顿时感到昏昏欲睡,他猜想应该是迷药之类的吧,毕竟与记忆有关,确实还是睡着了更容易处理。
公输衡拿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的正是谢甲关于韩笑的记忆,他牵引出一条精神力的丝线,又具象出一把刀和一根针,划开了谢甲的记忆之球,把剔出来的记忆塞了回去,然后又缝上了,一切都是那么娴熟,不过就像断肢后一段时间虽然不会断肢重生,但断裂处会长一层肉,所以原先的断肢接不上了,同样的,谢甲的记忆之球也有些鼓胀,不再是球形,如果不是缝上了可能还会漏出来。
但他之后不能再受精神刺激了,不然就像包饺子馅放多了一样,一挤就爆开了,他也会因此记忆混乱同时会记忆大量流失。
韩笑见到谢甲被推到门口,立刻上前查看。听到公输衡说一切顺利后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但又有些愧疚。如果当时自己不强烈要求谢甲不要来帮自己,而是给他一些信任,或许他就不会选择这么危险的方式了。
因为是白天,如果韩笑明目张胆地扶着谢甲走出去肯定会引起怀疑,而且革命军的幻境也不可能笼罩整个谢家族地,所以几人就这么坐着,一言不发,因为不熟,又没人是王之乎那种社交恐怖分子,等到谢甲醒来。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谢甲悠悠转醒,还很迷茫地打量四周,韩笑则是和革命军的两人道谢后道别,扶起谢甲,走了几步,放开他,让他自己走,她自己则是跟在身后两步,一旦有什么不对,她也好直接上去扶住谢甲。
一路上谢甲一言不发,在消化着刚刚收回来的记忆。这些记忆都和韩笑有关,但又不止韩笑,还有他大哥、训练他们的冒险小队等很多人。之前只要和韩笑有关的谈话,不管谈论的主人公是不是韩笑,都被剔除了。
这导致谢甲有很多没搞明白的事情,但得到这些记忆后,他就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他大哥,曾在和谢甲的多次谈话中提到韩笑,主要包括以下几件事:如果他(谢鍪)不在了可以把韩笑当做依靠,虽然韩笑不强,但韩笑比他成熟,做事稳重;韩笑有预感她自己的出生就是这个世界的错误,会让很多无辜的人早早地死去,而她解决这个错误的方法是和他(谢甲)同归于尽,这件事要他自己做决定,是否为了不确定的他人而赴死;韩笑可以很好的弥补他(谢甲)的不足,因为两人一个依靠信任,一个依靠情绪,都要保持天真,但一个要果敢,一个要敏感,所以可以互补。
他回想起来不禁苦笑。原来大哥曾经的话里有这么多破绽,但他都没察觉大哥早早地就在策划这件事。但是他当时并没有察觉,既没有坚定地帮助大哥,加入他的计划,也没有顺应他的计划,疏远他,除了添了很多麻烦以外什么都没做好。
他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被所有人瞒着,但所有人都在考虑他。他信任着的这么多人,几乎没有一个选择信任他的。这不禁让谢甲对自己的人生价值产生了怀疑。
谢甲想着想着,不禁落下两行落寞的清泪,韩笑看到一向开朗的谢甲落泪了,很是疑惑,因为在她的记忆里,那两年只有温馨和幸福。她担忧地看着谢甲,没有安慰,也没有问他想到了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谢甲说出一句话:“韩笑,杀了我吧,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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