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苏培盛在外禀报,恒亲王来访。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年侧福晋嘴里的倒霉弟弟来了。
四爷看一眼年娇,冷笑着回:“把五爷迎进书房,沏一碗蜜茶,再放几盘鲜果,我很快就到。”
眼看着老板的背影消失在屋里,年娇从鼻尖哼了一声,有些气呼呼地藏住唇瓣的牙印。
王爷怎么每天都在不高兴?
。
五爷接过张起麟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瞧他那副殷勤的模样,心里很是受用。
等看到案几上摆着的蜜茶时,五爷愣了愣,眼底闪过诧异。
没想到搬出宫这么多年了,四哥依旧记得他的喜好,他对茶的品味和众兄弟不一样,独独爱喝甜的。
心头骤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谈不上感动,却叫人想起了从前。他和三哥四哥年纪相近,从小一块儿长大,住在乾西五所的那些日子,就差同吃同睡了,远比后头那些弟弟们感情来得深。
尽管他与老九一母同胞,四哥与十四一母同胞,但说句实话,很多时候都玩不到一块儿。排行长的像是与排行小的有代沟,老九的脑回路,有时候他并不能理解。
十四不也一样?都是糟心弟弟,谁比谁好。
……那他还是要好点的,五爷叹了口气,老九至少尊重他这个亲哥,也没有一天到晚的坑哥哥。
想到这里,他更是对四爷生了一丝同情,犹豫的来意慢慢变得坚定了。
夺嫡风云诡谲,他大可以谁都不沾,原本五爷也是这么做的,八爷倒后,他虽偏向了四爷一点点,却是不拜访也不来往,不想真正淌进浑水里头。
可额娘叫人心碎的请求,还有表弟远在天边的安危,叫他的脑子嗡鸣起来,第一次察觉到了自己的没用。
他不过是个领宗人府闲差的闲人,即便贵为亲王,地方大员捧着敬着,又有谁会真的卖他的脸面?
还有自家那个蠢弟弟,他实在不想看到老九继续作死惹怒老四了,上回独宠风波一闹,四爷按兵不动,老九还嘲笑他能忍、会忍,谁知道一朝翻天覆地,年羹尧奉旨领兵,雍亲王也重新坐镇户部了!
处于舆论中心的太子像是都没什么意见,至于老八,他的意见重要吗?
五爷这才真正下定决心,想托四爷向年羹尧提一提阿保的事,是拜访,也是低头。
四爷的脚步声响起,五爷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四哥。”
哥俩寒暄了几句,五爷笑得温和,迟迟不切入正题,四爷也是神色亲切,就这么陪着他寒暄。
都说雍亲王为人务实,最讨厌别人同他叭叭地说废话,那也是对着不相干的外人。对于重要的存在,他能拿出世界上最惊人的耐心,以达成最想要的结果。
东扯西扯了一刻钟,连四爷最近喜欢吃什么菜都被问了出来,五爷终于变得郑重,开口道:“弟弟腆着脸上门,是想求四哥一件事。我那外家的表弟……”
四爷眉梢一扬,心道巧了。
年羹尧此次带进京的亲信,其中就有一个叫郭络罗阿保的,从参将连升三级,对提拔自己的巡抚大人那叫一个死心塌地。年羹尧送到他手上的问安信件,依旧官方,依旧寥寥几语,却一反常态地提到了此事——
他既谦逊又恭谨地暗示,他愿意给王爷做人情。
这是一个多么大的人情,能让老五低头,老九与老八顿生嫌隙,于平日里忙得团团转、正愁抽不出时间给他们找麻烦的四爷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实在想给年羹尧叫一句好,身处风暴中心,依旧处变不惊,这个切入点找得漂亮!
至于是什么让年羹尧变得一反常态,四爷想了许久,不过是出于拳拳爱妹之心。
年娇的两个哥哥都很好。
他压下眉梢,也压下那一点温柔的、炫耀的意味,对五爷道:“这事不难。”
四爷语调平静,斩钉截铁:“你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五爷张张嘴:“……”
他无法掩饰内心的震动,就、就这么简单?
不需要他付出什么,也不需要他低头?
他最是知道老四的性子,一板一眼言出必行,不是那等遛着人跑的画饼大家,可喜悦来得太轻易,五爷反倒坐立不安起来,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这事若真的容易,老九一求,老八不就立马答应了么!
四爷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摩挲了一下杯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