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能赖我?算了,就当怨我吧,那还真是抱歉呢,不过妖世也免了我的职,就算扯平了,那以后就一别两宽,各不相扰吧。”秦风打着哈哈,轻描淡写道。
毫无诚意的道歉,无异于火上浇油,苻萤怒意更甚,沉声道:“好个扯平了!木妖修炼成形何其困难,若非妖世倾尽资源于你一身,悉心栽培,助你开智化灵,你不过是路边任人践踏的野草,结果换来的便是你的叛逃?这就是你所谓的扯平?”
“他们是这么跟你说的吗?”秦风双目眯了起来,唇角上挑,勾出锋锐的笑,“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点化我,栽培我,助我开智,助我修行,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推动‘祸种’计划,而我,自始至终不过是培育木元的容器,只等时机成熟,便会将我木元取出,将我打回原形!”
苻萤微微一怔,以她层级,尚不知祸种计划的含义,但眼神依旧坚定,毫不退让道:“那又如何?‘生洒吾血,拓我族邦,死燃吾灵,耀我族光。’,这是你我入军时都念过的誓言!为了我妖族能成这辽阔天地的主人,数百年来,万千将士以鲜血为引,血肉为阶,献尽一切,只为我妖族荣耀未来铺开前路!而你,你所有的一切,本就是妖世赋予,若无妖世,你连化身成妖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凝聚木元?如今不过将授予你的取回,你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哈哈,你说的没错,我本只是万妖殿后园中寻常草木,是北龙天亲自以妖力沃灌,才能开启灵智,我所有的一切,本就是妖世赋予,可,为我开灵启智时,妖世有问过我的意见吗要将一切夺回时,妖世有问过我的意见吗?”秦风笑了,灯影在她笑声下摇曳,映得她面容一明一暗,她笑得弯了腰,似顾不得苻萤,将苻萤的手臂甩开。
苻萤手臂脱出桎梏,随即便要反击,可方一样扬手,便又生生停住,“啪!”一滴冷汗从她下颌滑落。
一灯如豆,映出黑影憧憧,秦风虽是捧腹笑着,却有无数根荆棘长条在身后幽暗中蔓延生长,此刻,已如索命鬼手般攀爬上了苻萤的脚踝、手腕、脖颈,尖锐的刺儿离她脖颈细嫩肌肤只差分毫,只要稍稍收紧,便能将她绞杀。
而秦风笑够了,缓缓直起腰时,面上已殊无笑意,光线自上而下映照,口唇鼻梁的阴影,仿佛将她娇美面庞切割成数块,她面孔越是贴近苻萤,苻萤便越看不真切。
“虽是北龙天为我开灵启智,但自我有意识的第一天起,我的性命,便只能由我做主,若生杀予夺,都任妖世摆布,我与任人践踏的野草有何区别?”秦风伸出一根纤长手指,点在缠绕在苻萤脖颈荆棘的一枚尖刺上,轻轻用力下压,尖刺刺破秦风指尖,也刺破苻萤肌肤,渗出的嫣红似映照在了秦风眼眸中,让她眸子染上一层瑰色。
而秦风就用这双眸子看着苻萤,一字一字,柔声说道,“要知道,草木长出刺来,就是要将踩踏者刺出个窟窿!”
苻萤打了个寒颤,她不畏死,却也不愿轻死。
苻萤加入玄阴尉较晚,未曾见过秦风,却知晓她的事迹,二十多年前,六军之中有同时出了两位年轻的女将首,可谓一时瑜亮。
一位是贺兰冰戎,彼时的她尚在“侵略如火”的灾火军中担任首领,但已锋芒毕露,灾火军虽为六军之中规模最大的主力军,但对贺兰冰戎这位女军枭来说,仍显庙小难容。
另一位便是玄阴尉将首秦风,只是玄阴尉崇尚隐秘,使秦风声名无贺兰冰戎那般煊赫,外界只知晓玄阴尉将首亦是年轻女子,且是由北龙天亲手栽培,备受信任,才会将掌管情报的玄阴尉交托给她。
其后不久,孔雀公子横空出世,惊艳天下,又拒绝了北龙天的招揽,自行建立了锦屏山庄,成为了独据蜀中的一方妖王。
彼时公子翎正邪莫定,意图不明,北龙天对其颇为忌惮,玄阴尉将首主动请缨,终于说动北龙天,允她离开北域妖世,混入锦屏山庄一探公子翎虚实。
可她这一去,便再未回来。初时仍有信息传递,时间最长,信息却越来越少,最后甚至杳无音信。反而是秦风的名号越来越响,作为风雅颂三姝闻名。
玄阴尉将首的背离,相当于妖世情报网被生生撕开了个口子,后来胡不归因情报不足身死蜀中,也算是她背离的后续影响。
而这些,是苻萤加入玄阴尉后才知晓的事,也是在胡不归死后,她请令接替秦风工作,卧底锦屏山庄。
可她想接替的不只是秦风的工作,还有秦风的职务!
秦风虽叛离,玄阴尉将首职务却一直空悬,苻萤自诩无论修为还是对妖世的忠诚,都不输于除“擎雷营”外,其他“风”、“林”“火”、“山”四军的现任将首。
若她能完成秦风未完成的事,甚至,亲手摘下叛徒的首级,玄阴尉新任将首,舍她其谁?
可她现在动摇了,即便近身观测了秦风多年,她仍是低估了秦风修为,二十年前的秦风是堪任将首的实力,那今日的秦风,又达到了何种境地?
她不知道,却知道自己根本毫无机会,于是,苻萤只能冷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清楚,秦风不是想杀她,否则根本不会与她说这么多,但她却摸不清秦风意图。
秦风收回手指,放在唇边吮了吮,方才的杀意似乎瞬间烟消云散,随后将那根洁白手指竖起,道:“暗探第一准则,永远不要感情用事,我的玄阴尉将首的身份,现在当上三尊的胡离自然也知道,可前不久我和公子在凌云大佛处,与胡离打过照面,那时的胡离有多说什么吗”
苻萤知晓,前不久天书还未开启,但异象已出现,胡离曾往天书异象显露的凌云山大佛处窥探,期间与秦风相遇,可二妖却似从未见过一般。
而秦风继续道。“因为他知晓,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改变,与其撕破了脸,不如留下些情面,以后或许会用得上。”
苻萤嗤笑道:“呵,叛徒的情面,留待何用?”
“这不就用上了?”秦风示威一般将那信笺扬了扬,随后盈盈转身对准油灯,竟是将信笺付之一炬。
“你做什么!”苻萤斥道,心中更是不解,那日她写好此信,将讯息传出,却意外被公子翎(其实是应飞扬假扮的)等人发现,并由秦风将信鸽截住,那时她只道将要暴露,可秦风回来后,却只带回了信鸽,并声称鸽子身上并无信笺。
如今看来,显然是秦风将信藏了起来,并未公之于众,苻萤不知她行为的目的,只能猜到:“你是要替我隐瞒?”
“你还没这么大面子。”这下换做秦风嗤笑,竖起第二根手指道:“暗探第二准则,要知晓什么讯息该传,什么讯息不该。呵,看你眼神,莫要不服,我且问你,这次山庄之乱,幕后推手是谁?”
“不就是谷玄牝吗?”苻萤正欲脱口而出,但看秦风眼神,却又生生止住,沉默片刻后,道:“是六道恶灭!”
谷玄牝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在天书之争的档口出现,这时机绝非巧合,他沉寂多年,若问有谁能找到他蛛丝马迹。过往与他同在南疆称雄,对他知根知底的畜生道道主万兽春,便是可能的人选之一。而从结果上来看,谷玄牝的出现,让公子翎缺席了天书之战,确实也为六道恶灭除去了最大变数。
种种迹象串联,六道恶灭是最大的赢家,也是幕后真正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