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方小小的茶摊上,喻白川烦躁地用一方破了一个细小口子的折扇挡了正午的烈阳。
他天生白发,白得病态的身子是见不得阳光的,还好他胡说八道的本事很强,在这个小镇子上谋了一份茶摊子说书的活计。
如果,他没有遇到那个比他还要能胡说八道的男人的话。
“已经连续4日了”少年喻白川叹气,眼睛靠外一斜看向茶摊边角。
这几日茶摊靠边的位置雷打不动地坐着一个扎眼的少年郎。
说那少年郎扎眼,不是因为什么,而是因为……太好看了。
鼻梁高挺,嘴角微勾,白皙皮肤不染一尘,一双含笑桃花目看狗都深情,有一种恣意妄为也无人怪罪的感觉,而他确实很胡来。
那个少年就是少年因子虚——“许沉今”。
喻白川恨透了许沉今。
他在台上大谈特谈所谓“美人英雄”,许沉今在台下笑呵呵地抓着瓜子,问他:“先生博学,但是,有没有更好玩的故事?”
喻白川:“……”
才子佳人听不够了吗,还要点与众不同,这位客人真真是好大的脸!
在这里听了好几天,只是笑,拆着台子,然而……分币未出。
喻白川气得天生的尸体白都闷出了一点血色,不怀好意地问道:“那公子又有什么好故事?”
许沉今用牙咬掉了酒壶上的布塞子,笑得张扬明艳:“我的故事,相当有水准。”
他的手指头神神秘秘地向头顶青天上一指,意味深长地浅笑,梨涡浅浅,狡黠非常:“朝里的事情。”
“甲大人和乙大人是多年的宿敌,两个人勾心斗角,把对方查了一个底朝天,甲大人查到了乙大人喜欢小男孩,他笑啊,天天明着暗着挖苦甲大人。直到,他出了点问题。于是他收养了一个小孩子送给乙大人,至于这个孩子。我们就姑且叫他‘假儿子’吧。”
“此时故事发生了个转折,后来乙大人说,其实他不喜欢假儿子,他喜欢甲大人。但是甲大人怎么可能把自己送给乙大人,于是甲大人说,如果他不喜欢假儿子没关系,他可以准备假二儿,三儿……但求乙大人放弃他的□□花。”
“你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吗,不不不,当然不可能,故事就该是一波三折最好。最吓人的是,假儿子虽然被送给了乙大人,但是假儿子喜欢甲大人,他喜欢的甲大人却教他如何拴住乙大人,于是假儿子拴住了甲大人,注意是字面意思啊,栓。哎呦,但是假儿子没有府宅,所以他把甲大人抓到了乙大人府里藏着,待要夜夜笙歌时,乙大人看见他们了,乙大人怒了。他没想到,甲大人拒绝他以后还和‘用来拒绝他的’假儿子在自己的宅子里搞……”
喻白川:“……”
如果时间可以回溯,他必不会再叫许沉今滔滔不绝讲“甲大人”“假儿子”和“乙大人”的故事。
许沉今鬼扯了整整一旬,喻白川的听客都去关心假儿子了,喻白川只能装孙子。
所谓听客就是衣食父母,你爹妈没了当然要去找个说法。
喻白川悄悄跟着许沉今,看见那穿着华丽的小公子招摇过市,最后在许宅停下脚步,迎面一群花团锦簇的男男女女,好不养眼,他们一头扎在小公子的怀里,那貌美的少年却没什么反应,并不急着跨进门框,反而懒洋洋的斜眼朝着掩下喻白川的茂密榕树轻笑一声:“出来吧,先生一路辛苦了。”
喻白川一愣,看见许府刷的朱红的门匾,许沉今倚着坐镇的石狮子,兀自笑得惊心动魄,他款款走近,一截玉白的指头暧昧地覆上了着喻白川的一缕雪白发丝,声音如吹面杨柳风,赞道:“真真是很能唬人的长相,像雪魅,像梨花妖。”
喻白川这才知道,这个少年就是朝堂之上的大红人“许沉今”,但他想不到,传说中高堂舌战群儒的许相会是这样子纨绔的性子,舌战群儒竟是靠胡说八道练出来的。
谁家好丞相会在破破烂烂的小茶摊上对着一群长脖子草民编排“甲大人乙大人和假儿子”。
喻白川见了许沉今被吓得外酥里嫩,他结结巴巴地抬眼,终于和许沉今对视:“许相身份尊贵,日日叨扰,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