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半眯着眼睛,悠闲地摇着一柄破旧的蒲扇。老道士虽然相貌堂堂,留着一撮花白的长须,眉宇间隐隐透着几分贵气,但是他那身道袍却是破烂不堪,补丁摞着补丁,与他那端正的面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坐在一张破旧的草席上,身旁放着一个竹制的卦筒,筒内插着几根长短不一的签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老道士身后随便倚靠在墙上的卦幡子,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一副对联。
上联:一卦不准,两卦不灵,三卦不问天命。
下联:四卦不测,五卦不卜,六卦不问前程。
横批则是:卦卦不灵。
这副对子让赵无咎看得不禁哑然失笑,他从未见过如此自嘲的算命先生。
别的算命先生都自称“铁口直断”,而这位老道士却反其道而行之,公然宣称自己的卦象不灵,这倒引起了赵无咎的好奇。
老道士似乎注意到了赵无咎的目光,他抬起头,用一种深邃而平静的眼神看着赵无咎,微微一笑,说道:“咋了么,后生,稀溜溜看额作甚?有啥想问,过来谝谝闲传,让老道给你打一卦看看命哩?”
赵无咎一愣,因为这人的口音绝对不是东山,甚至不是常州府附近的口音。
他以为这人是个云游的道士,随即摇头苦笑了道:“这世道,命由天定,运由己握,算不算都一样。”
老道士点了点头,似乎对赵无咎的回答颇为满意,他指了指身旁的草席,示意赵无咎坐下:“你这娃儿既然不信命,那老道便给你断断运吧。放心,不准不要钱,准了你看着给点就行。”
赵无咎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坐在了老道士的对面。
他心里突然隐隐有种感觉,或许这位古怪的老道士,能给他一些意想不到的启示。
“恭敬不容从命,小子就谨受教了。”抱拳交手说完,赵无咎便一撩衣摆,坐到老道士那张草席上面。
老道士的草席子别看外表破破烂烂,旧得发黄,可坐上去感觉也挺舒适。而且,赵无咎不仅没闻到什么异味,用手指摸了摸之后感觉这东西还有点圆润。
“老先生,你这席子还挺好的哩,坐着一点也不硌得慌。”赵无咎说道。
得了夸奖,似乎是因为遇到识货的,所以老道士显得很高兴。
“咋不是呢?你看看这卦幡、这席子,还有那打卦的筒子——提前说好,我可不是要卖——这堆东西加一搭儿不得值个十几万贯?后生,我可跟你说,一般人我碰都不叫他们碰一下呢!就连皇帝小儿他家里用的东西,都没我用的值钱哩。”
赵无咎不由得“哈哈”大笑了几声,他是真没绷住。这老道士说的话,突然就让他想起前世记忆里一个名为“国宝帮”的老年人群体。
“啊,对对对,”赵无咎竖起大拇指说道:“您这些宝贝是商周的不是上周的,嘎嘎开门,嘎嘎保真。”
老道士被他说得一愣,眼睛都眨巴了好几下。心道什么商周、上周?你小子咋比道爷我还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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