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困河中府期间,外间人都说我有意推迟平叛,借以拥兵自重。后来连杨邠、史弘肇二人都怀疑我存有私心,我不得不在平定河中后立即班师回朝,途中又假借王守恩与我无礼一事,仅以枢密院堂贴罢免王守恩,刻意得罪藩镇,才免于朝中猜忌。结果随后又有群臣上书弹劾我居功自大,坏乱纲纪,我还怎敢居功?于是又不得不请官家分赏群臣,以免论罪于我。”
郭威说完,随即又哂笑道:“饶是阿父谨慎如此,外朝的人闭嘴了,又有官家面前的小人,说我是假借官家之手,想要施加圣恩于群臣,并以此收买人心。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郭威提及官家身边有小人,郭信的眼睛当即就亮了,但眼下还是要装出惊讶的样子,问道:“官家身边竟有这种人?”
郭威的表情里含着笑:“二郎觉得,阿父身为顾命之臣,在宫里还没有自己的人么?宫中之事,为父尽知矣。”
郭威的话不仅透露出这个郭信向来怀疑,却从不敢确定的秘密,也透露出对自己这亲儿子的绝对信任。自己不在这时提醒,更待何时!
郭信当即言道:“孩儿以为,官家近侧小人不除,迟早对朝廷诸公和咱家不利!父亲宫中既然有安排,一定要对宫中多加提防!”
“官家尚且年幼,未曾历事,杨相公他们为政又过于直横苛求咱们慢慢走,慢慢看,上至官家下至满朝文武,不知有多少人都坐在火坑上,而宫里宫外的人,且不论位置坐得稳坐不稳,也都要继续坐下去。若真能功成身退,阿父又何尝不愿建节去做个节度使?”
慢不得了!郭信在心中大喊,再慢下去,别家怎么样不知道,自家一定全被推进火坑里!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孩儿以为,官家迟早要主政,倒时父亲和朝廷诸公”
“二郎休要再言!”郭威像是知道郭信要说什么,抬手止住郭信继续说下去,眉毛已经微微皱起,考量的目光紧盯着他,“这些并非二郎要考虑的事,时下又到秋令,正是用兵之时,二郎何不关心眼下哪里还会有战事?”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郭信暗自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回答:“阿父可是说南唐今年还要渡过淮河北上进犯?”
郭威眉毛皱得更紧,摇头道:“江南主昏臣弱,不足为虑,让符彦卿他们去应付就是。本朝真正大敌,从来都是北面的契丹人,二郎以后一定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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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信回到东京以来,官越升越高,事却越来越少。
升为都指挥使以后,已勉强算是步入了禁军中级武将的行列。军中日常事务主将大多很少过问,主要是由都虞侯主持,因此主将平素都是比较闲的。郭信平日前去厢中上值、点卯,就去找熟人王进、祁廷训等聊天互相了解下最近的大事小事。
除此之外,郭信的时间就大多花费在与东京大大小小官员和衙内们的结交上,为此他还找到了一个十分合适的人物宋偓,将其作为把自己引入那个圈子当中的“引荐人”。
本朝唯一的驸马宋偓是东京上层交际圈中一个非常活跃的人物,且不知为什么,宋偓对郭信的好感向来不错。而郭信也因为宋偓在出猎和马球两次事件中曾为自己仗义执言而对宋偓一直有一个简单粗暴的印象虽然和刘家关系很近但却是个单纯喜好享乐交友的好人。
这天郭信离开宋偓在汴河边酒楼组织的酒宴,城中的酉鼓早已敲响回到家门前正好碰见兄弟郭侗从太仆寺衙署下值回来,就等着和他一起入府。
郭侗一身绯色的细绫官服,他本来就长得不矮,由于常年居家的缘故,脸色又比郭信要白得多,加上宽大的袍服掩盖了干瘦的身材,乍看上去还挺有一番仪表堂堂的意思。
郭侗被仆人扶下马,见门口的郭信身穿便装,便问道:“意哥儿今天不在军中?又上哪儿去了”
“弟去见了一些故人。”郭信信口回答,又想起自己兄弟之间感情一直比较疏淡,此时有机会也想多说些好话:“回来之前就知道兄长现是太仆寺少卿,今天见到兄长官服在身,真是颇有官仪,日后登殿拜相,肯定不在话下。”
郭侗听了果然十分领情:“哈哈,哪比意哥儿荣膺懋赏战功卓著!我听同僚们议论关中战事,常有人提起阿父和意哥儿的名字,都是一家人,为兄也是与有荣焉。”
两兄弟又寒暄了几句,携手进府。
等郭信转到自家院里,见到玉娘闲着,就随口向她问起:“回东京以来见到青哥儿几回了,好像都没有再听他咳过,面色也比以前好了不少和以前很不一样。是治好了病根?”
“是呢,这多亏了王氏嫂子去年王家拿了不少钱给青哥儿看病不仅是东京城的名医连洛阳、大名的名医都请了不少呢。”
“到底是自家媳妇,王章有钱又没儿子也该花在青哥儿身上。”
“也不全是这样”玉娘像是被怕被人听到,声音变小了些:“郭郎还记得出征不久王氏嫂子有过一回身孕么?”
“是了!隔得太久我都忘了这回事,回来怎么没见到这事还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