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肩膀压下一只掌心,没有压力,陆淮南沉沉的问她:“被吓着了?”他声音如是深夜中,微微浮动起的一点凉风。阮绵觉得嗓子有些闷,她扯了扯嗓音:“有点。”“那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大脑一时间宕机,呼吸窒了瞬,她才挪开身子,浅而清淡的说:“不用。”“晚上睡觉盖好被子。”“嗯。”阮绵看着陆淮南离开,直到把门轻合上,悬在心上的那口气,才缓落而下,她坐回到床边,拉开床头柜那盏浅黄色的橘灯,心也乱成了一团麻。这一夜,注定彼此都睡得不安稳。尤其是阮绵,早上醒转时,眼睛跟脸都是浮肿的,两边双眼皮的褶皱浮得像是水泡。陆淮南出门买早餐。她先去屋里洗漱好。这边不比在大城市,环境跟生活品质上都算不上奢侈,唐青和吴静两口子是老来得子。差不多唐青四十三岁,才生下唐衍。如今唐衍十七,唐青都六十了,两鬓斑白。唐家败落后,唐家两兄妹日子都没好过,唐望清被自己老公活生生吊死,唐青作为哥哥,当时去阮家认尸时,连个好脸色都没见着。趁着陆淮南没回来,阮绵把客厅里里外外收拾了个遍。吴静说早上回家。可两人等到中午点,夫妻两来电话说学校那边有点事情要处理,晚上都回不来。陆淮南坐在沙发里,一声没坑的听着她接电话。等她挂断,才问了声:“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阮绵面色不明,她率先走过去坐下。翻看番桌上的早餐,油条包子加豆浆:“你吃得习惯这些?”在燕州时,陆淮南的早餐向来讲究,主打一个营养好。“还好。”阮绵抽出两份中的一份,推到他面前,随后徐徐道来:“是出了点事,对方父母咬定口不肯松,不过还好,警察跟学校都在极力的……”“过去一趟?”陆淮南主动把话挑明,也打破了僵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矫情就显得有些看不下眼了。有他帮忙,对任何事都是事半功倍的。这是阮绵一直以来,对陆淮南的认知,也是事实。别说在洛溪这种小地方,即便是燕州,陆淮南想做一件事,那也是随随便便拿捏。吞咽下一口包子,猪肉馅的。她又快速的动着腮帮子嚼好几口。噎了下,阮绵赶忙挤豆浆喝:“你这么说,我要是再拒绝,都让人觉得我这人特别的油盐不进,还矫情做作,你倒是挺会给人出难题的。”如果他不老是开口说,她绝对不会找他帮忙。陆淮南比谁都清楚。“确实是有点,清高得过分了。”“陆淮南,你!”她低吼一声。闻声,陆淮南抬眸,他眼神特别明亮可晰,黑白分明的眼球里,满是那种欲要溢出的茫然:“我没那个意思,就是实话实说,你不想听的话,那下次我不说。”一句话,让她提起的气焰落下。阮绵安安静静的吃东西,再没开口,也没去搭理他。其间好几个微信跳进来,她看了眼,是李锦心的。吃到差不多了,陆淮南起身收拾桌子。她也没拒绝他的殷勤。准确来说,是打来洛溪之后一直以来的各种献殷勤。阮绵拿起手机给李锦心回完消息。陆淮南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收拾,哪怕她不想看,眼睛也多少会瞟到他身上去,男人肩膀宽又结实,弯腰时,胸前微露的衬衣泄露一半风景。他其实皮肤不是那种病态般的白,偏健康白皙色。特别的欲。可偏偏陆淮南长着一张禁欲气质的脸,与姣好的身材相呼应,有种特别大的反差感。阮绵快速收回眼:“你别收拾了,休息会吧!”“心疼我?”她如鲠在喉,眼睛都瞪红了:“那你继续,当我没说。”陆淮南低声笑笑,原本抿紧的唇,向着两边撇开。水滴石穿。总有一天,他会让阮绵回心转意。冷静下来,时常陆淮南觉得自己俗套,他以前从不信破镜重圆这四个字,直到爱上阮绵,她把他人生词典里所有的禁忌,都一一破戒了一个遍。这叫做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不过阮绵不是恶人。陆淮南是被天收了。唐青跟吴静报喜不报忧,阮绵也一直觉得,只是孩子之间普通的打闹。直到跟陆淮南赶到洛大,当她看到临近五十的吴静,差点要跪在人前。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唐青在一旁抽烟,满脸愁容不解。她猛然夺门而进,一把拉住人:“舅妈,起来。”吴静刚下腰到一半多,被阮绵硬生生拽了起来,两人视线对上,吴静的表情明显担忧中又透着尴尬与难堪,阮绵先她一步开口:“我来处理。”吴静憋着泪,她想拦,又被陆淮南抢先扶住。这回,她是真半个字都说不出。屋子里人挺杂乱的。有对方一大家子的亲戚朋友,来的人之多在七八个。坐的坐,站的站,个个脸上都写着“讨债”两个字。俨然看上去,唐青跟吴静是吃亏的一方。唐青想说话,阮绵说:“舅舅,你带舅妈先出去。”“出去哪啊,还没谈拢呢,人不能走。”这时,距离阮绵不到三米远的男人,开口说话了。阮绵无视他的话,说得开门见山:“唐衍打人的事,我来做主,你们找我说就行。”对面年纪都比她大得多,看上去有四五十了。其中打扮艳俗的女人,站出来,语气很不和善:“呵,姐姐,他爸妈都解决不了,你一个姐姐能做什么主?”陆淮南一直在后边盯着,没出声。阮绵“哐”地一声,把手里提着的那个包摔在桌子上,她往那一坐,跟平日里文静淑雅的模样判若两人,眼神懒懒的重新将屋里的人扫了个遍。腿翘起交叠放好,她边玩弄指甲。边问:“既然来都来了,不妨跟我说说你们的诉求是什么。”越是面对流氓的人,你就得比他更流氓。才压得住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