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自也是明白逍王用意,要不昨晚也不会带着人跟着他去曹家了。
老祖宗瞧着他这模样,好似看到他年轻时那混不吝的模样,自打辽东王出事,他和妍妍分开后,这些表情动作就再不曾在他身上出现过。
如今是真好了,不由摸了摸孙子的头,“等回了辽东,和妍妍好好过日子,明白吗?有些事,若她不愿,你也别逼她。
到底经历那些事的不是我们,我们也无法真正理解她心里的苦,但祖母看得出来,她心里是有你的,慢慢来,或许辽东的广袤天地,辽东人生存的不易,能助她解开心结。”
她知道两人虽成了婚,但不曾真正睡在一起,有些事都是演给皇帝看的。
“她能陪在孙儿身边,孙儿已经万事足了,老祖宗莫要担心。”温明渊又蹭了蹭老祖宗,“您也好好保重身体。”
端着醒酒汤本要进来的妍妍,顿足停在了外头,垂眸间有泪水掉入汤碗里。
屋里三人都是功力极好的人,不难发现门外有人,一猜想也知是她,婵嬷嬷将原本要拿给辽东王的醒酒丸放回了袖袋,打趣道,“王爷最近心情好,胖了不少,嬷嬷都差点背不动了。”
心里却有些感慨时光流逝,曾经糯米团子一样趴在她背上的娃娃,如今都成中年糙汉了,这糙汉子打了半辈子光棍,这回终于有个知心人陪伴在侧了。
老祖宗忙顺着她的话道,“确实够沉的,莫要在老身这懒着了,出去操练操练去。”
妍妍听到里屋的声音,忙退到了一边。
辽东王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旋即装作不知她在门外,迈步过了门槛,径直往前。
他既决心娶她,便是要她以她感到自在的方式活着,有些事他不急,还有半生时光呢。
妍妍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轻轻舒出一口气,有些懊恼自己为何要躲,可那躲是下意识的。
他们的好让她受之有愧,可不受更是辜负。
她吸了口气,进了老祖宗的房间。
婵嬷嬷眉眼含笑,“王妃这是给王爷送醒酒汤吗?想来是错过了,王爷刚走一会,大抵是回你们的院子了。”
妍妍把手里的碗放在桌子上,抿唇微笑,“我知道你们都发现我了,谢谢你们愿意这样替我周全。”
不去拆穿她,让她难堪。
她坐到了老祖宗身边,略有沉默后道,“祖母,我并非不识好歹,也知有如今这样的光景,是上天垂怜,是你们的善意宽宥,我只是觉得自己不配……”
“祖母问你,你心里可有他?”
女儿都已出嫁的年纪,还被长辈问这样的问题,妍妍耳根有些发热,但还是如实点了头。
但凡有一点隐瞒,都是愧对老祖宗对她的好。
老祖宗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那就遵从你的心,等你将来去了辽东,你会明白,人在生死面前,许多事都是无足轻重的。
只有心是干净的,就可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不必觉得自己不配,大家愿意对你好,那说明你值得,你是个聪明孩子,老祖宗相信你迟早会想明白的。”
“老祖宗,这些时日我时常在想,大抵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功德,这辈子才能遇上你们。”
心像是被泡在了温水里,温暖和幸福蔓延,她紧紧抱住了老祖宗,何其有幸,她往后该吃斋念佛做功德的。
老祖宗拍着她的背,目露慈和。
和这边的温情不同,那边厢,曹志诚一人坐在漆黑的书房里整整两个时辰,在亲随再一次抬起手打算敲门时,他突然说了句,“掌灯。”
亲随忙进来,燃了灯,小心问道,“首辅,您已一日未用饭了,属下给您送些吃食来吧。”
曹志诚不语,提笔刷刷在纸上写下几个字,亲随余光瞥见一个杀字,再往后看,瞳孔狠狠一震。
信就一句话,曹志诚写完,交给他,“发出去。”
亲随手有些发颤,大着胆子想劝一劝,“老爷,这……”
不等他话说完,曹志诚冰冷锐利的眸光就射了过来,好似他敢阻拦,就当场要了他的命一般。
亲随再不敢言,忙转身出了书房,只是跨过门槛时,双腿抖的险些跌倒,变天了,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