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内,赵斌几日辛劳终于是将三路内的大小军政事务理清,这一日正在屋内翻看赵忠送来的大金诸般情报,看前面大金国内各路暗探明争暗斗,咱们这位八贤王还是饶有兴致,可看到最后一张纸上,只见上面明明白白写道:“完颜昌又入密室,一日一夜后引一人出离密室,完颜昌礼送此人到一处偏院之中,院内自有美妇一人相迎,大宋仆从十余人,二人分别之时完颜昌拱手道别,口称会之兄留步。”
看到这里赵斌哪里还能猜不出此人身份,要说此人也是才学出众之辈,早在徽宗年间就曾高中,后来一路官至大宋御史中丞,到后来金兀术围城讨要质子之时,又是这位陪着小赵王前来金营之内,只可惜后来小赵王被活生生吓死军营之中,这位是有国难奔、有家难回,不过后来兀术大破六甲兵,擒二帝夺开封,掳了城内的大小官员家眷,倒是让这位一家团聚。
再后来此人被金人押解北上,那满朝文武都被兀术一网打尽了,他一个御史中丞哪里还排得上号,在金营里今日放马,明日养羊,后天又被拉去伙房帮忙,她那夫人每日除了洗漱缝补之类的粗活,还少不得要被金人士兵搅扰,夫妻俩这北上一路可谓是苦不堪言。
原以为到了黄龙府算是能好些,可他们却被吴乞买当作物品一般,赏赐给大金众将为奴为仆,那金人对于他们自然也想货物一般,今日打死两个,明日送人两个。这位就这样兜兜转转之下来到完颜昌府上,你要说这人贪生怕死、苟且偷生那是一点问题没有,但这位能以新科进士的身份做到大宋御史中丞那也不是一般人啊。
一进完颜昌的府内这位先是蛰伏待机,探听府内情报,再发现完颜昌的野心和不甘后,这位又寻了个完颜昌发愁的事,当场来了个毛遂自荐,三言两语之间为完颜昌解决了难题。那完颜昌大喜之下对此人自然是颇为倚重,第一时间就免了此人的劳作仆职,这位见此自然是更加卖力讨好完颜昌,他这日子自然也是越过越好。
可惜啊,这日子越来越好,人就越来越贪心,这位心想,“我这一天天他有问题才用我,弄得净是些搞钱整人的破事,长此以往他可总有失势的一天,那时候我可就惨啦啊,我啊,还是想办法给自己弄一条后路吧,多的不说我先把自己和他绑一条船上。”
脑筋一转计上心头,正是此人寻上完颜昌提出建立暗探,以松鹤楼为基,一面敛财发家,一面探听情报掌控百官,原本这位想的是借此能一跃称为完颜昌手下的能臣干将,同时还成为为完颜昌掌握机密之人,却不曾想这金人可比他想象的还要狠。
要知道你到人家府上来,人家可压根没拿你当人啊,你要是个人再帮完颜昌出谋划策,少不得能成为下一个哈密蚩,可你就是个东西,后来也只不过是个好用的东西,到现在你把自己变成宝贝了,那宝贝自然是该深藏暗室之内了。
从此以后这位就被完颜昌关入密室之中,每日仅能看到三餐饭食和完颜昌从各处收集来的无数情报,除此之外连完颜昌的面都很少见到。
长期的暗室生活也让这位的内心越加贪婪,所渴求的东西越来越多,不过完颜昌将此人藏得极好,暗卫也仅仅是在赵斌搅闹松鹤楼后,才匆匆见了此人一面。
赵斌此时双眼虽然还看着手中得情报,可脑海中却回想起那日在黄龙府被自己烧为灰烬的一页残纸,“暗室之内转出一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一对三角眼,当中白眼球多,黑眼仁少,灯光照耀之下显得是烁烁放光,其中不知蕴含多少鬼心思。往脸上看,就见此人高颧骨,尖下巴,两腮无肉,留着三绺胡,虽未讲话,可嘴内似乎还留着什么东西,在那里上下咀嚼,两腮忽起忽落。”
这暗卫密布天下,人员众多,开封城外的暗探和黄龙府的暗探自然不是一人,再加上完颜昌将此人藏得极严,此人的长相还是那日暗卫冒死趁着暗室门没关严才能看见。而先前开封府的情报重点全在城破帝俘上,暗卫哪有多余闲心去写一个御史的长相。
阴差阳错之下,咱们这位八贤爷时至今日才知道,昔年开封府内意气风发保驾入金营的御史中丞,如今完颜昌府内机要谋臣竟然是同一人。此人姓秦名桧字会之,在现如今这乱世这个名字还无几人知晓,可在后世这人跪了千年也不能还清一身罪孽。
知道是秦桧赵斌倒还不至于生那么大气,可是情报的最后却写着,“完颜昌将秦桧及其夫人混在亲卫之中,随议和使团一道南下建康府。”
这才气的赵斌是连声高呼,喊赵忠备马抬戟想要趁着此人尚未回朝就砍了此人的脑袋,原本赵忠递上情报后就留在门外伺候,此时一听赵斌高呼,“备马!抬戟!少爷我要杀人!”
赵忠见此急忙快步走入书房之内,就看见自家少爷怒气冲冲立在桌案之后,单手扶案,掌下押着的正是自己先前送来的一摞情报,不过赵忠那是什么人啊,有道是“人老精,马老滑”,看着自己家少爷气的通红的那张脸,赵忠眼珠一转当即拱手道:“回王爷的话!老奴在此!但不知王爷备马抬戟要去何处?老奴当调多少卫队护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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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可却好似六月里迎头泼来的一盆凉水,让赵斌冷静下来缓缓坐在桌案之后,“是啊,自己如今不是大名城外的富户之子了,不是只要在乱世保存一家性命就好的小公子了,也不单单是身负大仇的太祖后裔,而是坐镇西北的大宋八贤王。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其中包含着自己曾爷爷费心挣来的清名,包含着自己家同太宗皇帝一脉的恩怨情仇,包含着如今跟在自己身边的众将”。
赵忠的一句话勾起赵斌万千思绪,看着面前这位身形微躬、头发花白、颔下无须的老仆,似乎这一人身上浓缩着自己数代的心血,又似乎在这老仆的身上看到这次仅凭一面令牌就愿意全力相助自己的曲端、韩常,似乎能看到远在鄱阳练兵的众将,在淮水畔整军的韩世忠,在河间府背负世人骂名的张叔夜,最后赵斌又想到了自己幼时的好友,自己的结义兄长,如今的精忠大帅岳飞。
赵斌就这样坐在桌案之后默默无言,看看手中的情报,看看面前的赵忠,又闭目沉思良久,最后缓缓问出一个问题,可就是这个问题让这位老仆呆立当场,“忠叔,如果没有我和父亲的命令,你敢杀曲端吗?”
赵忠被赵斌问得呆立当场,可随即赵忠急急摇头道:“自然不敢,我等暗卫奉命行事,岂敢替主人做主!”
“那要是我想杀师尹呢?”
“回少爷,西北三路之内,暗卫高手不下五百之数,只要少爷你要,三日内人头奉上!”这次赵忠回答的要果决的多,可说完之后赵忠顿顿了,看着桌案后脸色阴晴不定的自家少爷,缓缓上前问道:“少爷,师尹那家伙虽然犟点,可是对咱家的忠心没得说,少爷要是不放心一句话他必将军权拱手奉上,性命。。。。。。”饶是赵忠也不敢再说下去。
而赵斌听这话也是微微点头,口中喃喃道:“是啊,忠心不二,只要你要自然会拱手奉上,可你信吗?”赵忠听这话心中替老友松了半口气,而赵斌紧接着说道:“忠叔,别慌,我自然是相信师尹,只是打个比方,想要试图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想的,他手下的人又会怎么想。忠叔,你说要是刚才咱俩的对话传出去,被这太原府大小官员得知,被军中各位将领得知,会出现什么?”
“回少爷,从古至今,从来就不缺揣摩上意之人,恐怕不出三日师尹贪污军费、鞭打军士,私通金人的罪证就会送到少爷面前,到时候可就在少爷你一句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