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组、二组、三组去搭帐篷,我们时间不多,让空闲的士兵也帮忙。”“重活儿交给男军医去做,各自负责各自的板块,不要乱。”“四组和五组,安排药材和器具进帐,做好接待伤员的准备。”薛凝月有序地指挥着,嗓子略有些沙哑,但依旧用尽力气吼着:“六组、七组去河边打水,把每个桶都装满,干柴准备好,我们可能要忙至少两天。”帐篷一个接着一个搭好,一张张床铺也铺好,垫子褥子分配完整,一些受不住的伤员已经被安排了过来。罗坤抱拳道:“夫人辛苦了,重伤人员就超过三千人,都是急需要出力的,否则失血过多就救不回来了。”薛凝月摆手道:“没有夫人,叫我薛大夫或者薛队长,我们这边有一千多人,但配合下来起码要四个人才能照顾一个重伤员。”“意思是我们一轮只能救治四百人,你让士兵们安排伤员等待,我们会尽快处理。”她说完话,又招来几个中年女子,急忙吩咐道:“先救有生命危险的,能拖的就拖一拖,等后面几轮。”“告诉大家要快,现在就是抢时间,不要乱了阵脚,这可是我们真正面对战场的第一战。”说到最后,她不禁喊道:“姐妹们!这一仗我们要打漂亮!”众人齐齐喊道:“没问题!”她们说话的同时,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竟然有序进行着。风继续吹。天似乎更黑了。大风愈发剧烈,以至于帐篷都在摇晃,很快大雨就来了。夏天的雨,来得很是迅猛,几十个呼吸就已经起势,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帐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众人说话都听不见了。“护着火!雨再大火不能熄!”“继续烧水,任何时候都用得着!”“伤员住不下就挤着躺,又多余的帐篷就让士兵帮忙搭。”“用过的器具不要乱扔,即使是带血的纱布也要好好收捡,到时候洗了继续用。”“谁让你把纱布篮子放在外面的,这个不能用雨水去淋,雨水没你想的那么干净,到时候要统一清理。”淋着大雨,薛凝月呼喊着,行走在各个帐篷之间,在这种复杂又艰苦条件下,她竟然真的让护理队的工作持续井然,效率非常高,半个时辰就完成了前两批重伤员的基本治理。武奋营、武耀营的战士们看到这一幕,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互相对视着,心绪起伏不定。罗坤瞪眼道:“都他妈愣着干什么!各级军官听令,每八个营帐腾出两个来,充当伤员帐篷。”“没受伤的结成队伍,帮忙抬人搬东西,听候吩咐。”“一群姑娘在哪里忙着救命,上万人都候着,你们就那么闲是吗!赶紧滚过去帮忙!”大雨淋漓,雷电交加,这片大地也忙成了一团。黄柱子喘着粗气,坐在石头上,淋了个全身湿透,艰难着站起来,看着医务营帐也没靠近,而是缓缓朝自己的营帐走去。胡啸大声道:“柱子,你小子不是脚崴了嘛,去让护理队帮你看看啊!”“不去!”黄柱子大声道:“崴个脚而已,去那边干嘛,人家那边要先救治重伤员。”“况且打仗期间可不能接触女人,不然会倒大霉的,她们阴气重,会影响我的气运。”“我现在只是崴脚,万一影响了气运,下次就是挨刀了。”胡啸瞪眼道:“你小子哪里学的歪理啊,护理队尽心尽责,大家都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叽叽歪歪的,当心老子再揍你。”黄柱子小声道:“丢雷搂某,臭扑该…”“你说什么?”“啊没事,我是说不必了,我自己揉揉就啊啊啊啊啊!”话刚说到一半,黄柱子就直接惨叫了起来,低头一看,借着微光看到了脚踝上趴着一只蝎子。他一手直接扒拉开去,大吼道:“我顶雷个肺啊!冚家铲!”胡啸连忙一脚把蝎子踩死,瞪眼道:“这边的蝎子好像有毒…”黄柱子哭道:“我知道啊…我现在痛得要命啊…老大我会不会死啊!快救我啊!”胡啸沉声道:“说什么胡话!”他背起黄柱子,冒着大雨就直接朝医疗帐篷跑去,挤过人群就大喊道:“来人救命啊!救命啊!这个中毒了!被蝎子蛰了!”众人惊呼的同时,黄柱子心态也绷不住了,哭喊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啊,快救我。”一时间护理队也拿不定主意了,谁会考虑到中毒这回事啊!“喊什么喊!”薛凝月大步走来,看了一眼他脚踝的伤口,才道:“很深,要割开清洗,但不会致命的。”“把刀递给我,再去取温水来,再来个人把明矾给我磨成粉,用米酒调成糊状。”剧痛袭身,意识有些模糊,又冷又热,黄柱子看到了一张认真的脸。他下意识顺着脸看下去,看到了纤细的手,冰冷的刀割开了的脚踝。割出了一个十字形刀口,鲜血随之流出。“温水!”薛凝月用温水清洗着伤口,然后用米酒调配的明矾粉涂在了上面。温热又冰凉的滋味,极大缓解了疼痛。薛凝月用布给他包好,然后才道:“回去养着,很快就会好。”黄柱子下意识点头,想要张嘴道谢,却又说不出口,一转眼间四周的人又不见了,忙着去救其他人了。直到此时,黄柱子才吞了吞口水,道:“胡大哥,刚刚那个姑娘…好漂亮啊…”胡啸道:“你不是说战场上接触了女人,会倒霉嘛…”黄柱子连忙道:“我这个人不太传统,我不信那些迷信,那姑娘…胡大哥你认识吗?”胡啸哼了一声,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低吼道:“那是二夫人!狗东西!你小子是上辈子积了德,能得到二夫人的亲自治病。”黄柱子愣住了,一时间脑子都转不过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张嘴“啊”了两声,然后低下了头。胡啸背着他回营帐,看到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柱子你好好养着,接下来还有仗要打呢,连二夫人都亲自上了战场,为兄弟们治伤…说实话,我们之前可没这待遇。”黄柱子不说话,只是朝着营帐外看去——黑暗,大雨,嘈杂的声音,受伤的人。尸体,血水,惨遭屠戮的大地,呆滞的灵魂。而在那风雨中摇晃的帐篷内,却有无数的姑娘手捧着灯笼烛火,在黑夜中散发着微弱的光。正是那一道道微光,照亮了上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