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林秋葵受邀前往基地办事棚。≈gt;
一进门,以燕定坤、刘助理为首的一群办公人员,便捧着一杯水簇拥上来,直招呼她喝。≈gt;
——挺浅的一杯水,用塑料杯装着,水面漂浮着一片嫩绿叶芽。定睛细看,依稀能看到叶芽犹如倒长的微型水草般,向下蔓延出一根根丝状物。≈gt;
通过他们热诚的态度,林秋葵大致猜到这杯水的来历,接过杯子,稍稍抿了一口。≈gt;
“怎么样?味道还好吗?”≈gt;
“是不是太少了,没尝出味儿,不然再给你盛一杯?”≈gt;
在众人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下,她中肯道:“味道挺好的。”≈gt;
某身材矮小的瘦老头闻言,登时亢奋挤进人群,连珠炮似的抛出一大堆问题:“这话太笼统了,没用,你得给我讲讲具体怎么个好法!有杂质吗?口感有没有偏酸偏涩?尤其跟矿泉水、自来水、白开水比起来——”≈gt;
眼看这老学究没完没了,刘助理半真半假地板起脸:“行了行了,教授您也有嘴巴有舌头的,上赶着盘问一个小姑娘做什么?左右这会儿也不欠你们几口水,就不能都亲身实践一把吗?别忘了,实践才出真知!”≈gt;
转头又替林秋葵介绍:“林小姐,这位是我们的水质检测专家,吴飞教授。”≈gt;
吴飞正闭着眼睛细细品味水质,胡乱地摆摆手,权当打招呼了。≈gt;
“别介意,吴教授就这样,一门心思扑在水上。”≈gt;
刘助理笑了笑,视线落到塑料杯上:“林小姐,你大约也猜到了,这里面装着的正是我们昨天从河里取来的水。不过考虑到现代河流本身可能含有一些微生物、有毒病菌、寄生虫,乃至工厂排放的化学污染物,水质远不达人类健康用水标准,通常情况下是禁止直接饮用。”≈gt;
“更何况这条河浸泡过异卵,大量水生怪物春季蜕壳、产卵等因素,同样会对水源造成较大污染。”≈gt;
“自昨天下午到半小时前,我们组织的专家团队尝试过各种组合,包括不限于自然沉淀、明矾沉淀、物理过滤、化学杀菌、蒸馏、异能净化。经过反复试验,最后定下足足七个步骤,十多道流程,真可谓大费周章啊。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让我们折腾出一壶各项检测数值都过关的纯净水。”≈gt;
他说着,也接过塑料水杯,浅尝一口。≈gt;
清凉的水带着点儿薄荷香气,滑进食道,顿时将夏季的燥热都驱散了,直叫人精神气爽。≈gt;
“好水——!”吴教授长叹一声,高兴得手舞足蹈:“绝对的好水,这下基地有盼头了!”≈gt;
是啊,至少大家能熬过夏天了!≈gt;
取水行动没有白费,众人面上皆染喜色,就势讨论起水源净化、定水分发等措施。≈gt;
连刘助理都参与其中,人高马大的燕定坤却放在水杯,悄然走出了办事棚。≈gt;
他就棚边坐下,头顶火热的太阳,壮实的肩背佝偻着,仿若一只失意的老年熊。≈gt;
“您在担心那片玉米田?”林秋葵走到身侧,看到他夹着泥土的指甲尖捎,停了一只圆胖的瓢虫。≈gt;
——在瓢虫看来,人类始终是一种超乎理解范畴的庞然巨物。≈gt;
他的指崎岖险峻,皮肤出汗粘腻又粗糙,毫无疑问,这是一座难以逾越、险象环生的山峰。≈gt;
然而它收起翅膀,决意往上攀登。≈gt;
燕定坤看着这只富有挑战精神的瓢虫,不由低喃一声:“万物有灵啊。”≈gt;
大到高山流水、农田庄稼,小至一叶一虫、一花一果,这颗星球自古养育着千万生灵,不独人类而已。≈gt;
岁月变迁,世纪流逝,史前生物们代代更迭,或有消亡,可终究活着些许。≈gt;
他想,怪物们兴许没有家的概念,它们没有精神文明之说,自然能够大行破坏,肆意妄为。≈gt;
但人类不同,唯独人类万万不能如此。≈gt;
这场天降的旷世灾难席卷世界,已然对人类现有的文明进程造成重大打击。可想而知,假设他们只顾着自己苟且偷生,放任怪物祸及其他种族。推算半年后,两年后,十年后,抑或百年后?≈gt;
哪怕成功击退外来的入侵者,届时所有现代建设荡然无存,物种灭绝,资源也消耗殆尽。人类的航天科技至少停滞数十年,没有能力在短期内找寻到新的宜居家园,那么即便夺回一个满目疮痍的旧家园,又有何用呢?≈gt;
人不该短视,独活绝非长久之计。≈gt;
他如是想着,可在水源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夹在数条人命与粮田万物之间,又哪有第二个选择呢?≈gt;
瓢虫翻越过一座座岩石指骨,不期然迷失了道路,径自向着掌下——悬崖般的地带爬去。≈gt;
燕定坤平和地翻过手掌,让掌心朝上。≈gt;
瓢虫从边缘稍稍冒头,继战胜崇山峻岭之后,这次它来到一片相对平坦的盆地。≈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