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他是能打碎诅咒,得到解脱的人。
没有原因,非要说的话,就是因为上天选择他生在这个好时候。
昔年秦皇嬴政奋六世之余烈,终至一扫。
如今他带着汉室六世的怨恨——所以怎么能甘心。
匈奴不灭,就没有解脱。
所以刘彻就看着这个世界的自己,启用更年轻的将领,用更疯狂的手段敛财,杀卫子夫,杀刘踞,求长生,上泰山封禅。
他知道这个刘彻已经疯了。
骨子里那点怨恨而不得满足的火要把他烧疯了。
倘若上天不愿给他终结诅咒的天命,为什么又在元狩年间,给他那样的意气风发。
叫他觉得所谓的解脱,触手可及。
倘若上天要给他终结诅咒的天命,那他究竟是走错了哪一步。
怎样才能挽回,怎样才能回到正轨。
时不我待,时不我待。
刘彻老了。
刘彻看着那个衰败的自己,一个眼神浑浊的可怜老人。
他蜷缩在富丽堂皇的宫殿深处,以警惕的眼神看着周围每一丝细微的纹路,一丁点声响都足够使他像是惊弓之鸟一般跳起来。
他开始疯狂地杀人,好像只有血腥气,才能稍微解他心中的渴。
最后他要死了,死前终究没能逃脱从六世先祖那里继承来的诅咒。
刘彻看着年老的自己发了一封轮台诏。其实就是罪己诏,其中悔恨穷兵赎武,悔恨杀妻杀子,悔恨寻求长生,悔恨这么多年的□□。
不是。
刘彻轻声说。
哪有那么多的悔恨。
只是因为他要死了,而这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帝国还要继续走下去。
没有人听说过千秋万岁的君王,但君王总想要千秋万岁的江山。
梦快要醒了。
刘彻觉得恍惚。
他想起窦太皇太后的眼神,想起她叫他彻儿。
年少时他憎恨窦太皇太后一力主张修养生息,而在这个世界,他死前最后留下的遗命,正是休养生息。
梦醒之后,刘彻默默睁开眼睛。
他已经记不起来梦中的内容了,只是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在其中想了一个问题。
神女来了又走。
他枕边依然空空荡荡。
一切好像没有任何改变。
一切又都好像发生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