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着年轻的公子眉眼带笑,身骨昭昭。清瘦手腕握着一根缀了两片绿叶的树枝,懒散落笔,轻描淡写勾勒一片宏图。
怎么可能不信他?
余梁咬咬牙,发狠似地道:“干了!”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九州若能贯通,造福的岂止是一方百姓?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同出一脉的整个民族,都将因此受益无穷,而生生不息的后世子孙,也将永感此代恩德。
千百年后,或许大齐已经湮灭成烟,皇朝荣光不在,可这条运河会永远留在这片大地上,与青山一道,共证不老。
且就以他的罪孽成为这份荣耀的开端,史书不必载他名。
后人若路过此处,凭河怀吊,须知若干年前此地曾一片荒芜,请永远铭记隆泰三年,记得以微末之身比肩天工的百姓。
余梁道:“公子,下官还有两千两白银的积蓄,一同奉予公子,请公子吩咐。”
为官多年,还是知府,全身积蓄只余两千白银,不可不谓之清贫。
余梁知道两千两白银对这样浩大的工程而言其实于事无补,但多做一点,他心里才能好受一点。
无论如何,让治下百姓受苦,他终究是有愧的。
“这倒不必。”沈明烛眨了眨眼,冲他神秘地笑了笑:“知府大人可有相熟的富商朋友?”
余梁不解,还是如实回道:“还真有一个,不过……”
他神色无奈,似是恳求讨饶:“公子直呼下官名姓便好,下官实在担不起这‘知府大人’之称。”
听得他怪心虚的。
沈明烛微微一笑,残忍地拒绝:“我不,我就要!”
说着霸道的话,语气却并不显得强势,倒像是恃宠而骄。
他就喜欢把人架得高高的,看人在恭维下面红耳赤,手足都无措,而后他在一旁偷笑。
你清楚地知道他在使坏,可那又怎么样呢?你又舍不得怪他。
贺时序怔怔地望着沈明烛开怀的笑意,不自觉也露出一个笑容,只若是有人注意到,便会发觉这笑容怎么看都泛着愁苦。
在这一瞬间,贺时序几乎都想永远将沈明烛留在江南。
离开长安明里暗里的试探,离开皇权下的算计与抉择,最好……能将那些不算美好的过往一同忘却。
*
沈明烛暂住在余梁府中,余梁给他的富商朋友递了信,邀请他来府上一叙。
富商今日恰好在家,闲来无事,收到信便直接随着小厮去了余梁府上。
余梁出门相迎,小声提点:“里头那位是长安来的沈公子。”
商贾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朝廷要在平津城外重整一条河道的消息他们早有所耳闻,这人想必就是因此而来。
长安人士,又姓“沈”,富商于是了然。
皇子们都还小,估计是哪位宗室的王爷吧。
他转身,压低声音对着身旁亦步亦趋跟着的少年道:“是个大人物,你这次跟着就当见见世面,不过也不必太担忧,为父做什么,你跟着做就是。”
“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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