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诉云震惊的说不出话,被窝里的手狠狠掐了掐干瘦的大腿,剧烈的疼痛在腿骨蔓延,容诉云却越掐越狠,仿佛这样的疼痛越猛烈,眼前的景象就越真实。
没人知道他有多害怕。
他多怕再睁眼,还是那个雪地里的孤家寡人,还有……那片民不聊生的惨烈景像。
而眼前这人,是他的大哥啊……
容诉云陷入无声的哭泣,可他却不知道此刻他呆滞的模样让容枕山有多害怕。容诉云本来就病瘦,现在这张脸不过巴掌大,下巴尖的出奇,偏生容诉云现在还在可怜巴巴的无声压着哭腔,容枕山觉得自己的心窝子都快被他皱了。
床上少年刚擦完的泪水又重新落下,最后容枕山干脆甩了帕子,用布满老茧的指腹擦拭他的眼泪。
“小宝是不是很痛?是大哥来晚了,要不是大哥不在小宝身边,小宝也不会被那些酸儒推入水里,大哥应该早点调回来保护你,小宝不科考也没事,大哥一辈子护着你,不需要小宝去朝堂上抛头露面,和那些人尔虞我诈。”
容枕山说了好长一通话,容诉云也终于明白自己现在处于何时——原来就是殿试的前三天,他被书院的同僚推入冬日的寒池,他的身子本就虚弱,再坠入彻骨冰水,就一直寒疾缠身。
他上辈子仔细查过,那名推他的书生同他无冤无仇,仅受人指使,得了五百两银子就把他推入水中,等他查得更细,那人就暴毙于牢狱中。
容诉云曾想过,这事背后之人很多。
但他从不愿意往盛烨霖身上想。
整个朝堂,能有谁比盛烨霖更厌恶他们容家!
容诉云生生咳出了一口血,可把容枕山吓得不停,容诉云却熟稔的捂着嘴,他安抚容枕山,声音格外坦然:“没事的大哥,咳一会儿就好了。”
容诉云早已习惯了。
容枕山的心却狠狠的抽痛着。
自从三年前他们的父亲染病抑郁而终,小宝就从来不曾笑过,现在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被那等人推入水中,若非书院师长偶然经过,小宝岂非已经没了生息。
武将皱眉,血战疆场的杀气瞬间蔓延了整个屋子。
容诉云却不怕。他微微歪着脑袋,睁着他那清亮的眼睛仔细描摹容枕山的面容,满是认真。
容枕山一愣:“小宝……你这么看大哥做甚?”
容诉云嘴角轻抬,流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大哥真年轻。”
已经二十七的容枕山:“??”
容枕山伸手探了探容诉云的额头,并未发烫:“小宝你也没烧糊涂啊,大哥我都二十七了,怎么能称得上年轻。”
容诉云却摇摇头,含笑不语。
脑海里浮现着的,却是容枕山作为使臣出使敌国的最后一面,那年容枕山也不过三十,就已经鬓染苍发,面露沟壑。
而现在的容枕山,是鲜活而有蓬勃武将气息的容枕山。
真好,他还有重来的机会。
但容诉云很快收敛了笑意,因为还有三日他就要参加殿试。
“大哥。”容诉云看向容枕山,对方也在看他,表情柔和,“怎么了?”
容诉云遣散左右,门窗禁闭。
容枕山的表情也严肃起来:“小宝有什么要说?”
容诉云看向他,眉眼半垂,凄神寒骨:“大哥,我已经死过一回了。”
“什么!”容枕山震惊,“小宝,怎么可能,那是不是你做的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