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见到了这位现代数学的传奇,已经是风烛残年了。班行远刚要做自我介绍格罗滕迪克倒是先认出了他。
“是班吗?”
“是我。很荣幸见到你,格罗滕迪克先生。”
“你是来找我问数学的事情吗?那你可来错了,我都已经很久没有从事数学了,而且老了,许多事情都已经忘记了。”
班行远也没有客气:“自然是想听你讲一些数学的事情。不过没有数学的话也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可以谈,比如历史、环境保护……”
“说起环保的事我都是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参加了哥本哈根的那次气候大会?中国的那份报告是你起草的吧?我特意找来看过,确实是最优的方案。但是有什么用呢?没人会落实的。”
班行远笑着说:“谈判前我们已经考虑到了。既然别人不会采纳,那就用这个方案作为工具这样可以为国家争取更多的空间,更好的去制定控碳措施。”
随后班行远向老人介绍了中国在降碳方面的政策措施。老人精神一振:“这些措施真的会落到实处吗?”
“会的,已经开始执行了。当然了现在还看不出来效果,不过也不用着急,这是一个逐渐加速的过程,以后效果会越来越显着。我们的国家和这里不一样,既然制定了措施肯定是本着实实在在的目标去的。不像这边,说的好听,其实不过是利益阶层攫取利益的工具。很多真正关心环保的人,包括您其实都是他们的工具。”
格罗滕迪克失笑:“你倒是看得通透。我也是很久之后才想明白这些事情,也因此变得消极起来。”
那位陪同的法国数学家看着谈兴甚浓的格罗滕迪克觉得有些难以理解,这还是传闻中脾气怪异、不好相处的人吗?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因于天才的惺惺相惜。
因为还有自己的事情,这位数学家把班行远送到后没多久就告辞了。
班行远依旧没有和老人谈论数学的事情,还是闲聊。
“你对西方社会怎么看?”老人问道,“这些年我总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对劲,整个社会的氛围变得异常的怪异,让人看不到前途。”
班行远开口道:“从我们中国的角度看其实很简单,你们西方并没有真正的历史,而且宗教在社会生活中发挥着很大的作用,并没有完全的世俗化。很多时候看起来已经世俗化了,但是宗教确实换了另一种似乎无害的形式。”
“而且,你们并没有反思历史的传统,一些事情兜兜转转几千年了重复上演。虽然社会关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本质上有区别吗?”
“我们的历史太丰富了,而且记载的几乎全都是失败的经历。也不单单是都有哪些失败,还会分析为什么失败。可能有些冒犯,就比如您的民族,两千多年来一直四处游荡,被迫害……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肯定有宗教的因素,但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归结到宗教上那是扯淡。”
“你们的民族从来不去反省自己为什么被迫害,理所当然的站在了受害者的角色上;那些迫害的从来也没有思考为什么去迫害,理所当然的被扣上了加害者的帽子。到了现在,甚至没人敢去分析原因了,提的话就是反犹,这根本就不是办法,完全是自绝于全世界。这是取祸之道,不过是又一个轮回的开始。”
“用一句话总结就是,你们民族做的那些事配得上你们遭受的苦难。”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我们两千多年前就明白的道理,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我只能给一句可悲。”
班行远还一点都不客气。
老人摇摇头,叹息一声:“正如同你刚才所说的,我们的民族何尝不是被那些利益团体绑架的工具呢。行了你不用和我说这些了,我知道你是奔着数学来的,想问什么就问吧。”
班行远说:“我看过根据您的手稿整理的《纲领草案》,整本书我倒是看懂了,每一个点都做了演算。只不过总感觉内容上有很多遗漏。我不清楚是手稿没有包含这方面的内容,还是其他原因。”说完班行远举了几个例子,并且解释了自己对缺失内容的补充。
老人沉思一会儿说:“这部分内容在手稿里确实不包含,你也知道那些只是草稿,确实在内容上不完善。你的补充是对的,我的思路确实是那样的,不过没有来得及验证。很好,我不用担心那些东西没人理解了。希望你能把这部分内容完善后发表出来,这样的话其他的数学家也就能看懂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班行远看时间差不多了,而老人的精神有些懈怠,于是说道:“您休息一下吧,我去做饭。吃完饭您午休一会儿,我再请教您几个问题。”
留下金泰熙陪老人聊天,班行远去了厨房。西餐对班行远来说没什么难度,班行远还用现成的材料做了一份中式的凉拌菜,又做了一份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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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饭菜出来的时候,老人和金泰熙聊得挺开心的。吃完饭后,让老人休息,班行远和金泰熙到外面闲逛,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风景还是很不错的。
“真没有想到老先生是一个这样的人。就像是一个隐士。”金泰熙挽着丈夫的手臂边走边说。
“格罗滕迪克先生也是一位经历了很多事情的人。很小的时候父母,全家被迫流亡四方。格罗滕迪克先生5岁那年,他父亲为了躲避纳粹追捕,独身一人去了巴黎,后来母亲为追随父亲,将先生寄养到汉堡一牧师家里,他的姐姐则被被留在柏林一个收养残疾人的机构里。”
“先生在养父家呆了5年。五年间,他没有见过父母,也没有被亲戚探望过,只有寥寥几封父母的信件能让他想起自己原来不是个孤儿。先生上初中时,二战一触即发,纳粹残酷的种族政策开始实行。尽管先生的身份信息几乎无人知晓,但无奈他长着典型的犹太人长相。他的养父就通过法国驻汉堡领事馆把他送到了巴黎。”
“到了巴黎没多久他的父亲就被拘捕,辗转送到奥斯维辛集中营,并在那里遇害。母子俩则被送到法国南部一家战俘收容所。后来先生被送进一个叫“瑞士救济团”为避难儿童设立的儿童福利院。每当临时搜捕时,他们会偷跑到树林里逃生。”
“可能正是童年的经历,先生对政治、军事非常的敏感和不信任。这也导致了他在研究的黄金年龄告别数学,原本先生是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就的。现代代数几何这门学科就是因为先生的贡献获得了极大的发展……”
金泰熙安静的听着班行远讲格罗滕迪克的往事,心里面想的却是自己的丈夫。“比格罗滕迪克先生幸运的是自己的爱人一直被爷爷从小照顾的很好,虽然也是颠沛流离的童年,但是至少没有直面过死亡。可是格罗滕迪克先生至少见过自己的父母、姐姐,而且还一起生活过。自己的爱人从出生就被遗弃了,不知道父母是谁,不知道有没有兄弟姐妹,更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
金泰熙一边想着一边握紧了爱人的手。
就算是在一个偏僻的山村,也有不少人认出了夫妻俩,并和两个人合影。等回去的时候,格罗滕迪克先生已经睡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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