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一笑加重了手腕力气,几十年习剑的力量与技法,都完胜一个青涩的衰兰,盗贼出身的半吊子剑客。他轻瞥一眼面前的青年,那手腕已然打颤,承不住自己的招式。
但衰兰面不改色。黧黑眼睛一挑,竟轻轻笑了。那是一个轻蔑的笑容。
“衰兰,你为何不惧?”
浓郁睫毛扇开般猛然抬起,鼻梁迎上风雪,“我为何要惧,”衰兰哈出一口血气,混着白烟升起,“我倒快活,山河一剑……今日我终于见识到了!”
梅一笑愣神。面前衰兰一口殷红血迹喷出,但仍在笑,笑声快意无比。
“我便知道,该是我,将盟主您与盗帮的一切了结。这个剑客该是我!”
眼眸明亮,声音骄傲。
“……你和公羊弃一个样子。”盟主冷笑一声,“一个盗贼,到底从何而来的傲气。”
“盟主,你所为便是义么。你为了与我师父的私怨,把整个盗帮斥为异端……你为了我师父那所谓剑谱,那样害白幽人……你知道你最疼爱的小女儿,为何跟盗帮的贼跑了么?呃!……”
山河一剑剑气抵至胸膛,刺骨疼痛压住骨头,古鸿意喉结窜动,嘴角溢出一缕黑血。
“你不许再抢走他。……”沙哑嗓音含着气声,“我会再把那块玉偷回来。”
梅一笑冷眼看面前青年双眼通红,眉宇肃穆依旧。
“盟主。”另一道青年的嗓音。
雪色尽头闯入两道人影。白行玉和……
残月握着双剑,轻笑着摇头,“盟主。……我终于明白,是因汴京城门捉拿衰兰那次第,与我随行的‘盟主’,不是您。您惧关门弟子我发觉蹊跷。……您便因此驱逐了我么!”
残月挑起剑,一指古鸿意,“那他……白幽人和我一样,都是您的弃子。”
山河一剑忽地收起。古鸿意失了重心,一个趔趄瘫坐于地,抹一把嘴角血迹。白行玉扑去随他坐下,指腹抹一把他脸颊血迹。
“脏。”古鸿意稍拉开他的手。
白行玉捧起他的脸,叮一下他的额头。
“没事了。”他一点点揉开古鸿意面颊的血痂。
月下梅花发的轻锐之气划破风雪。
“我的剑,是盟主您教的。我……能一战!”
残月怔怔望着盟主。又轻唤一声,“师父。”
山河一剑贯穿他的肩头。
“走。”残月双目收缩,哈出一句气音,对着那二人喊道,“快走!……”
“月下梅花发……我能一战!三叠姐姐。你看清我……能一战……”
梅一笑将剑从残月肩头一拔,鲜血喷射淋漓。残月吃痛一声,紧咬牙关再不吱声。
“一群毛头小子,跟我比剑。”梅一笑扫一眼依偎在一起的古白二人,不解轻笑。
白行玉将古鸿意揽在怀中,静静望着盟主。
时间,差不多了。
千百条麻绳似从天而降,霎时绷直,只见其勾连错乱,将整个汴京串联包围。
纷纷的梅花落下。
梅一笑颔首,面颊承住一瓣白梅。
眉头蹙起,这一幕,似当年,小女儿随那个盗贼私奔时……满山的梅花落了下来,落在围剿大军的刀戟上。
小女儿快步跃进花影中去。
城楼,夜雪中。铮铮琴音响起,千里传音的武功,将剑门外的声响传遍整个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