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外面种了一株槐花树,树上结很多槐荚,却是枝叶凋零,光秃秃的,不胜凄凉。
迟迟抚摸着树干粗糙的表面,不由得想到了嗟叹湖边,与那个少年的第一次亲吻,也是在一株槐花树下。
她想着想着,苍白的小脸就挂上了一抹笑意,可渐渐的,那抹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消失了,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从她的头顶,蓦地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丫头怎么长吁短叹的?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也让在下高兴高兴?”
熟悉的蓝色长袍,狐狸眼,尖下巴,羽扇轻摇,书生打扮的青年坐在枝桠上,好整以暇地俯视她。
他的表情激怒了迟迟,她忍了忍,实在忍不住,没好气道,“换作是你,莫名其妙被安排了终身大事,还是跟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人,你能高兴得起来吗?”
桑若捏了捏下巴,笑道:“广陵王殿下啊?我看,他也没什么不好的嘛,除了风流一些,乖张一些,还是堪为良配的,样貌又生得一等一,还极有可能成为未来的新皇。你何不忘却前尘,欢欢喜喜嫁与他,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杜姨娘能想到的事,她又何尝想不到。迟迟叹道:
“他未必是一个好归宿。”
桑若道,“怎么不是?他广陵王是太后嫡子,先帝亲封七珠亲王,向来备受尊崇,何况又与你的心上人生得一般无二,又对你那般着紧。依我看,你就看开些,人生嘛,要懂得自我欺骗才能活得开怀。”
什么歪理邪说?
迟迟都怀疑他是不是跟施见青有所勾结,特地跑来当说客的了。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迟迟。
半晌,她叹了口气,“不错,你说得不错,人确实要懂得自我欺骗,才能活得更快活一些。”
“可是,我做不到。”
她要如何欺骗自己,把施见青当成施探微呢,即便外人看来一般无二的容貌,在她眼里,也是有极大不同。
装得再像又如何,水里的月亮终归不是真正的月亮。
他们就是彻彻底底、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混淆。
她若真的,把施见青当成施探微,只会加深自己的痛苦,更加深广陵王的痛苦。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成为另一个人的代替。负面的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只会拖着所有人下地狱,万劫不复。
眼下,唯有——
“我要逃婚。”她打定主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桑若,“你帮我。”
假如,她只是年府一个小小庶女,真不想嫁也没有办法,可能只有按照年若寒所说,选择一个死字。
但她不是。
总该利用身份为自己谋划什么。
既然反抗过他一次,焉知不会反抗第二次?
只是,需要借助旁人的力量,迟迟冷静道:
“我虽不知道,你屡次来找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想必,你不会甘心,将无色阁白白拱手相让。放心,我不跟你抢,我对无色阁没有半点兴趣。只要你帮我摆脱施见青,离开帝京以后,我就隐姓埋名,去过自己的生活,绝不让任何人找到,更不会成为阁主的阻碍。”
桑若一怔,旋即朗声大笑,笑得乐不可支,完全停不下来。
他竟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如此冰雪聪明,竟是将他的意图猜得不离十。
是,他忌惮她的身世,无色阁中也有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她要是想,那群愚忠的长老必然会扶她上去,将他从阁主的位置赶下来。
光是一想,就棘手的很呐!
他笑得如此猖狂,迟迟都怕他的笑声把人给吸引过来。
但这人神出鬼没,想必一早就将附近的人都放倒了,也不用她操心。
桑若停下了笑声。他拊掌道:
“你这小丫头,倒是有几分我桑家人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