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四,鲜少有什么时候会像今天这么喧嚣。
学校刚组织完一次模拟考试,题目艰涩,难度超过以往任何一次,同学们为答案的谁对谁错而争执不休,各自拿出自己的思路在后黑板上写下,试图说服另外一方。
而穿着白衬衫灰色羊绒马甲背心的林现,仿佛不受这些杂音的任何干扰,明媚的阳光和冷白的室内灯将他的脸切割成两部分,安静洁白。
很难想象,这样清冷的一个人会背着她和别的女生每天见面。
苏甜转过身,闷闷趴在桌上,用余光去偷瞄后排一点的王美彤。
冬天好不容易捂白的皮肤又晒黑了,五官清秀有余但没什么特色,黑色镜框笨重压着她精细的鼻梁,她也在为一道难题而露出不解的神色。
苏甜移开目光,心里更苦涩,像被一双看不到的手紧紧抵住了出口,难以喘息般的窒闷。
凭心而论,王美彤野心勃勃,干事有股拧劲儿,这样的人,进入社会才能取得更高的成就。
不像她,即便用尽全力,也会因天资不足而被踹进倒数的底端。
若非有对厉害的父母和一个能干的哥哥,她什么也不是。
一节课都在灵魂出窍,她的数学竟然分数不错,甚至比同桌刘权有还好一点,林现的笔记当真发挥了作用。
但苏甜不仅没有流露出一丝喜悦,午休时一声不吭地溜了出去。
她一路跟着王美彤,王美彤去食堂吃饭,她便在角落里灌冰水,阴诧诧的视线一直扎在人家身上。
她倒要验证验证,刘权有说的是真是假。
就算千万遍告诉自己,没什么的,就算真的是那样,她也不在乎。
世界上好男人多了去了,她有的是选择。
可心底还是有个微弱的声音在祈祷,不要那样,至少不要把她一心想摘下的那颗星星弄脏。
饭后,王美彤收拾完餐盘走了,她紧随其后,捏住了手里的矿泉水瓶子。
塑料发出不堪重负的痛响,她站在一棵玉兰树下,将小巧的身影藏在树干后面,紧张的呼吸声鼓噪着耳膜,她的心跳也随之加快。
“林现,你来了!”
王美彤的声音传来,苏甜的心脏也骤然锁紧,逆流的血液顺着狭长的血管倒回心房,酸楚发胀。
她茫然张开嘴,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到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去相信的一幕。
王美彤坐在长椅上,表情和她在小区里坐在长椅上等着他一样乖,麦色的皮肤也藏不住属于少女的那抹羞红。
双腿上摊开一本书,林现站在几步之遥,俯身指着上面的一行字,雪白的指尖随着语音的停滞而顿在某一处。
然后,两个实力相当的人相视一笑。
满园的玉兰树开的正好,一阵风袭来,苏甜冷得发抖,那两个人却在落英缤纷的衬托下,画面更加和谐暧昧。
王美彤看着徐徐落下的玉兰花瓣,清淡的花香混着林现身上若有若无扑来的木质沉香,她推了推镜框,情不自禁靠近了那个难以接近的人。
“林现……”
林现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脸上没泻出半分不耐,仍是和煦地笑着,“怎么了,美彤?”
王美彤的目光闪了闪,最后还是低下了头,“对不起。”
她到底是干不来那么卑劣的事情,明知道他喜欢的人就在一边看着,还要摆出一副亲密的样子,她做不到。
“苏甜在那里。”王美彤合上课本,“你自己和她解释吧。”
王美彤起身离去,和苏甜擦肩而过时,骄傲的脊梁挺得笔直,不会因为家境差就落苏甜任何下风。
苏甜捏紧了手里的塑料瓶。
咔嚓咔嚓,塑料不断发出收缩的哀嚎,她咬死了牙关,恨恨看向已经直起身体的林现。
白天陪着王美彤学习,晚上装模作样牵她的手,他不恶心吗?
苏甜自己都快吐了。
虚伪、肮脏!
林现从光和影中走出,经过一片无私倾洒的正午阳光,又步入了茂密的玉兰树下。
花瓣和树叶切碎的影子坠落在他冷硬的脸上,浅绿色的瞳仁稀世珍有,倒映着她气恼到极点的神情,平静维持着温和的笑容,目光缓缓下移到那个被攥烂了的塑料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