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面对自己的事,家怡也许会想想就算了,懒得耗费时间去与人辨是非。但这是工作上的事,是案子上的事,她就像变了一个人,较真又强悍,丝毫不让。
说定之后,郭sir去安排专访的事,家怡则给王伟亚打了个电话,请他在家里等待,不要过多看那些报纸,也丝毫不要觉得害怕。
有警方在,要相信正义是跟无辜者站一边的,他们不会输。
b组的其他探员也被家怡安排了任务,大家开始有序地做案件的最后梳理,决心今晚要将所有资料整理好,明天就拉着商业罪案调查科一起递交律政署,起诉黑心商家。
家怡这一整天都坐在郭sir给她安排的采访室里,见一个又一个媒体人,耐心地受访,时不时还要配合着拍一些照。
而这些媒体人在采访罢易家怡后,又会被方镇岳带到那些王伟亚相关的人面前,或被载去王伟亚住处附近,采访那些热心街坊,或被拉去王伟亚工作的地方,采访热心的工友……
这一整天下来,记者们录下了许多采访,记录了许多灵感字句,拍摄了好多采访影像和照片。
他们拥有了两个任务,一个是关于【充气屋杀人案】的稿子,一个是关于易沙展专访的稿子。
为了这个稿子够特别,这些记者还会针对王伟亚去做更多新奇角度的追根问底,有人跑到王伟亚母亲居住的臭屋,拿到了王伟亚儿时照片,拍摄了已经褪色的书本笔记。
也有的为了将易家怡的传奇上填入更接地气的细节,顿顿吃易记,观察易家人的状态,体会易家怡沙展生活中的氛围,接触易家怡的亲人和朋友,侧面去勾勒易家怡这个有血有肉的人。
隔日,【充气屋杀人案】被递交律政署,成功立案,开始推进法律程序。
各大报纸也开启了各显神通的大战——他们有的靠独家,有的靠文笔犀利、文风有趣,有的靠照片够多,有的角度独特……
诋毁凶嫌的文章也还在层出不穷,传递真相的报业同样不甘人下。
前面几天,市民只觉得如置身在罗生门,针对同一个人同一件事,每份报纸都有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描述,好像每一个故事都是真的,又好像都不是真的。
可一日又一日,报业的厮杀逐渐有了高低。
那些编造的假话,哪怕再吸引人眼球、再极端爆炸,到底缺乏真实内容支撑,变得越来越悬浮,越来越匮乏。逐渐显出无故事可写,无内容可编。
而那些真实的报道却越来越丰满,构建在真相中的文字,即便很简单,也显得质朴,不会令人觉得乏味。那些【杀子狂魔】儿时的故事,青春期的故事,念书时的故事,工作后的故事,甚至恋爱的故事,都那么多细节,有的甚至很细碎,却显得真实。
其中最动人的是一篇写王先生和王太太相识恋爱的故事,一直哭着诉说‘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他为什么要杀死坤仔’的女人渐渐回过神来,她擦掉眼泪,收拾好头发,穿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坚强地见了一个又一个警官和记者,打起精神,认真回忆过往,努力叙述事实。
渐渐的,她开始相信王伟亚,她意识到自己的男人不是那样的杀人恶魔。
她已经失去了儿子,决心勇敢地挺起胸膛,保护自己的男人。
也许在今后的日子里,因为这次的苦难,因为这些无法磨灭的记忆,她已没办法再跟他走下去,但至少,她不想看着他落入愧疚和恶意的深渊。她已经没有办法再救回儿子了,还可以积蓄力量,拉男人一把。
一周过去,两周过去,易家怡的报道被淹没在越来越多的关于王伟亚的报道中。
清晨,家怡捏着报纸,站在郭永耀办公室门口,倚着门框和阳光,微笑读报。
郭sir递过来一杯茶,调侃这个拉着他并肩作战了好多天的易沙展:“怎么自己不如王先生红,还能这么高兴?”
“真实动人的故事,当然比虚假的仙女更有魅力啦。”家怡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她只是个工作努力一点点普通人而已,不可能比身负悲剧色彩的王先生迷人。
这是家怡早就预料到的,既然舆论非要打压那个可怜人,非要将那个已经在泥潭里挣扎的青少年按到泥潭底部,那她就偏要试一试,将他捧高。
他仍然是个小人物,却是努力想要抓住希望的、最最牵动人心的小人物。
他点亮了香江市民的同情心,激发了大家的慈悲,使每个与他不相干的人,都拥有了共同的渴望——还他清白吧,不要让那个可怜的孩子再遭受更多磨难了。
从来没有哪一个人,如王伟亚一般,使那么多人在同一段时间里,拥有如此统一的愿望。
大家对黄金档电视剧中女主角命运的关心,都远不如对王伟亚命运的关心。
‘真实’一字,原来就足以支撑起一个好故事了。
全香江市民,都沉浸在这个故事里,日日追更,无法自拔。
开庭的这一天早上,连同与刑侦毫不相干的公共关系科也出动去往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