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刚出生时没有呼吸,不哭也不闹,像是一团死胎。后来只要天气一转凉,年幼的婴孩就染上风寒,高烧不退,文德雍为长孙求了好几次御医,亲自煎了好几副不同的药,折腾来折腾去,病一直没见好,命却好歹是保住了。
文德雍弥留之际,遣使者一路快马抵达长安,将一个信封交与文卿之母许氏。
不久之后,许氏撒手人寰,将不满周岁的小文卿独自留在这深宅大院之中。
“……多谢。”
文卿恍惚接过素绫金贴,朝洪管家微微颔首。
“报录人刚刚来过,说是一刻钟后府门前跪接钦点圣诏骑马游街,请大公子盥漱更衣,金花乌纱帽和状元袍稍后送来,奴才就先告退了。”
文卿多年病痛缠身,未梳洗时显得更为憔悴,墨发落满肩头,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很淡,唇上几乎没有血色。
那大红的状元袍一穿,显得身形愈发瘦削,颊边稍微添了些红润暖意,惊世容颜衬得天地黯然失色,只是双眸依旧空洞,毫无生气。
因为腿疾,他很少骑马,前世也不过状元游街那一回,时隔二十年,却又回到这一天。昔日满腔抱负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死在了刑场,如今他以亡魂的身份回到这里,誓要让所有欺辱过他的人百倍偿还。
苍天有道,他竟真的重新活了一回。
“晏清!!!”
“顾郎!顾郎!”
“明统!明统!”
状元身后,榜眼和探花郎正徐徐打马而行。榜眼钟堂,字明统,刑部尚书之子,正气凛然,仪表出众,向来是皇亲贵戚最钟爱的贤婿。
探花郎顾岱,字子山,出身寒门,却在京城官宦子弟家吃得很开,风流倜傥,洒脱不拘,性格才学如何倒是其次,只凭那张脸就担得起探花郎这一名头。
钟堂前世死得很早,和文卿算是政敌,改革中的保守派,常常上书攻讦文卿和新法,褒贬指摘倒也中肯,只是文卿等不了那么温和的改革生效。
那时钟堂已经官至右丞,钟家又是世家大族,可神武帝却还是一纸诏书赐死了他,等文卿得知钟堂死讯的时候,眼前世家的烂摊子却逼得他骑虎难下,改革推行在即,事已至此,只能先拿钟家开刀。
顾岱在京城当了几年官,后来不知怎的竟自愿调去关北大漠苦寒之地,那之后就没再回来,这般想来,倒是比他和钟堂走运得多。
“那状元郎——可是文御史的长孙文晏清?”
“怎么?认不出了?和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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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雍至少三分相像。”
阁楼上,左丞辛稷安畅饮数杯,俯瞰着金鞍红鬃马上前呼后拥的状元郎,片刻后,那人竟仰起脸来,和故人年少时三分相似的容颜,气质却大相径庭,骨清肌寒,眉眼如冰。
璇玑道上,文卿很快收回了目光。
他知道那一眼是多余的,却还是那样做了。
辛稷安是他的老师,前世却因一场重大贪污案获罪,流放北境,尸骨未存,他花了三年时间为他翻案,最后却只能在辛氏陵园建一个衣冠冢。
他忽然想起前世那场雪。
公仪戾抱着他的尸体,哭得那般伤心。
多好啊,至少还有尸体。
如今是宣德二十五年,料想那位不受宠的皇子还在冷宫磋磨。公仪戾的母族也曾辉煌过,英嫔曾经封号为淑,居贵妃高位。
可惜还没等到公仪戾出生,孟家就倒了,孟迩功高震主,却又忠心耿耿,不愿谋反,死于车裂之刑,妹妹淑贵妃贬为英嫔,三皇子出生后未曾出过冷宫半步,连名都取得晦气,虽贵为皇子,却连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敢欺负,以示君威。
孟迩愚忠,却无法全然不顾孟家数百人的死活,临死前嘱托嫡系封存过一样信物,可调动南境百万雄师,公仪戾封王之前,除华英殿暗卫无人知晓。
连公仪戾本人都不知道。
那孩子……
文卿前世曾数次对他下手,为了收拢南境军权什么计策都使过了,擒贼先擒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越是了解,越是不忍,最终只是牵制,没有下死手,没想到竟落了勾结谋乱的话柄。
他机关算尽,却没算到看着长大的皇帝竟真的不念一丝往日情谊,相处二十年,他为将他辅佐成帝殚精竭虑,为他谋平治乱,帮他改弦更张,不惜与中亲王朝臣为敌。
然而当一切尘埃落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的下场也没比孟迩好多少。
公仪峻叫过的每一句先生,如今都让他几欲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