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莹唇齿紧合,不敢吭声。
孝帝念道:“蟾月皎皎,辉洒玉阙。何以独照,紫垣朗彻。夜幕悠悠,清冷寒窗。婵娟素魄,奈何其凉。”
萧明月闻言手心骤然潮湿,陆九莹果真写的不是美赋,她在隐喻天子务在独乐,不顾众庶,有为君道。
“你写赋应知桑必,桑博士一心想为我写出这般好赋,却总是有心无力,你个小小女娘倒圆了他的梦。”
天子自嘲,当真无人能敌。
陆九莹如何不惧,她绞着手一时不知该如何自辩,或者说她不想辩。
孝帝又问:“此赋名为?”
陆九莹只能应话:“没有名字。”
“那朕替你写名,就叫《月赋》如何?”孝帝点至关键之处,他道,“楚人宋玉曾作《风赋》,与楚襄王论述大王雄风与庶人雌风,暗喻君王沉湎骄奢,黎庶凄风苦雨,你的《月赋》亦有同工,此间帝王独享月华,任凭人世寒窗幽冷。九翁主,朕甚是喜爱你的这篇文章。”
“陛下不是楚襄王,”陆九莹抬起羽睫终是开口,她行了一礼,“陛下雄才大略,开创盛世,是明君,是圣君。”
孝帝问:“你不以为朕昏聩无能?”
陆九莹坦诚说道:“臣女从未这般想过,陛下若是昏聩,也不会收下《月赋》,愿意救回我的侍女。”
“你的这轮月,朕可不敢轻易夺去。”孝帝深邃的目光扫向萧明月,话语耐人寻味,“翁主之婢还不抬起头来,九翁主为你请命,你更该威武不屈才是。”
萧明月得以圣令,只得直起腰背抬起头来。因着身有内伤,毒素未清,她起身的时候身形一晃,眼有重影。陆九莹跪在旁侧将人搀扶住,萧明月定了定神,喊了声阿姊。
孝帝听到那声微弱的嗫嚅,唇角微动,他道:“你主仆二人倒是情谊深厚。”突的话锋一转,“萧明月,听闻你假意接近镇北侯府的陆姩,费尽心思偷得长安逆贼名册,当真竭忠尽智。”
陆九莹下颚微颤,舌尖有痛意。她慢慢缩回手来,身子往下沉了沉。
萧明月屏气凝神看向眼前的君王,抬起双臂行了一礼:“陛下,请恕奴婢斗胆,您说的话不对。”
“哪里不对?”
“奴婢与九翁主同在憉城相识陆姩,乃是闺中好友。”萧明月说到此处看了陆九莹一眼,她诚恳说道,“彼时我们不知她真实身份,只觉意气相合故而惺惺相惜,陆姩心思如何难以定论,但奴婢与翁主对她从未有过虚假。奴婢不知陛下说的名册为何物,除了那枚芙蓉印是我巧舌所得,我们从未在陆姩身处偷取过任何东西,我不会,九翁主更不会。”
萧明月知道孝帝在说诈语。
陆九莹为救萧明月定当想尽一切办法,她或许会杜撰谎言,改变行事,但绝不会对自己与萧明月的人格有所轻蔑,她们对待陆姩与这世间任何一人皆是相同,以真心换真心,是为底线。
孝帝会揣度人心,却不懂她们的心。
孝帝静静地听着,萧明月如此斩钉截铁地回答让他略有意外。
“朕确实说错了。”
孝帝此时起身,往二人走了几步。
“九翁主向朕呈了一份逆贼名册,朕以为是你帮她取来,未曾想是那日陆姩坠楼之际,九翁主无意从她袖中所得。林义王兵败时曾留有一封遗书,心腹之将李临山将遗书所含的名册交到了陆姩的手上,陆姩以此想要联合广灵王光复林义王府,可没有九翁主的扶助,如何能成。”
“谋逆不宥,这注定是一场败局。”萧明月说道。
孝帝神色平和,问她:“你见过九翁主在憉城寄人篱下,若让你重新选择,九翁主有机会光复林义王府,你跟是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