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浓清晨醒来,华美宽敞的室内已经不见傅青淮的身影,她模糊地伸手摸了一下腰侧,肌肤早就被薄汗给浸透过了,随即,又摸索到搁在床沿的干净睡衣,无声地换了下来。
窗外被很重的丝绒窗帘挡着阳光,即便这样,也挡不住丝丝热气。
姜浓的孕妇体质畏热,偏吹久了冷空调会咳嗽,时常趁她睡熟了,傅青淮就会把空调关掉,这儿又是,她略清醒了会儿,才下床找鞋子。
自从她收下那价值半个江城金银珠宝的嫁妆后,沈洐就隔三差五的派人送东西来,起初怕她会反感,就送一些江城当季的瓜果糕点,后来开始送女孩子会喜欢的礼物。
姜浓步声很轻走到偏厅,远远地,就看到来的人程斯成。
他没敢把自己当座上宾,一身休闲西装就站在中央,还捧着雕刻山茶花的精致长木盒,微笑着对坐在主位的傅青淮说:“九叔给姜小姐定制了二十三块长命锁——”
这些长命锁都是用整块芙蓉石玉雕琢出来的,质地暖润滑泽,还垂坠着小金铃。
二十三块恰好跟姜浓的年纪相符合,是沈洐给女儿迟来的每年生辰礼物。
程斯成把礼物放下,转身时眼角余光睹见了姜浓的身影,他见一次就惊艳一次,却畏于主位那位,不敢看的太明目张胆,暗暗惋惜地想着。
这要是在沈家养大的,不得多少豪门里的人排着队来求娶。
美人家主的门槛都要被踏破掉!!!
姜浓见他冲自己痴笑,也礼貌地回了一抹笑。
程斯成收回神,自知容易犯花痴的毛病又起来了,尴尬地清了清嗓门:“我就不打扰了,姜小姐不用送我——”
他是个惯能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来送礼,又怕久留会碍了人眼。
每次都走的很及时,踏出偏厅时,又想起一件事,回头看了下姜浓:“对了,九叔去过塘西镇了。”
姜浓望着程斯成离去的背影,愣神了几秒,直到被傅青淮搂住了肩,她抬头,撞见男人淡色眼瞳里的关切神色,才努力想笑,去掩藏住了眼底的浮泪:
“我就是想到……外婆在塘西镇也等了二十来年。”
沈洐去塘西镇是迟早的事,他欠解家一个交代,也欠解宜夏的。
三天前他赶去时,恰逢大雨,每家每户都闭门的早,佟书兰刚歇下,就听见门外有激烈争执声传来,她不明情况,但是能让生性软弱的解成祈第一次震怒,定是大事。
佟书兰拿上老花镜,披了件薄衫就出去了。
外面天际沉的也跟浓墨洒了下来似的,四处都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和雨声不断,她看到解成祈抡起小凳椅要往一个陌生男子身上招呼,黄慧颖在旁边拦:
“你疯啦,要把人伤出个好歹来,你拿什么赔!”
解成祈双目猩红:“那我妹呢,谁给我妹赔命啊?”
佟书兰看到这幕,拿着老花镜的手就开始剧烈发抖,最终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响,那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蓦然抬起头。
英俊的脸庞被雨打无情着,自凌厉的眉峰到下颚线条都泛着水光,也衬得皮肤跟没血色似的白。
佟书兰坐过去,他就双膝跪了下来,重重地磕在了青石地板上。
门外立着数位撑着黑伞的沈家人,也因此,黄慧颖才会怕伤了人,而她拦不住佟书兰……走到跟前,看着这个笔挺地跪在地上的男人,佟书兰许久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沈洐。”佟书兰重复念着,仿佛要把这名字嚼碎了咽下去,下秒就当众给了他一巴掌,沈洐没有躲,冰冷的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都汇聚到了喉咙处。
门里门外,连带深巷的狗都不敢叫。
唯有佟书兰顾不得一把年纪了,紧紧拽着他的衬衫料子:“宜夏等了你二十三年啊,我的宜夏啊,我的宜夏啊——”
这声宜夏,犹如刀割般刺在沈洐的心口,血淋淋的,令他无法呼吸。
“那孩子性子倔,你也跟着她胡闹。”佟书兰的泪水从老眼滑落,控制不住声线中的凄凉:“她怀着个孩子就这么不明不白跑回了镇上,书也不念了,街坊邻居都劝她趁着月份小,别要了,但是她不愿意,谁来问孩子生父是谁,也肯不说……就天天在门口盼着你。”
沈洐已经快想不起来是为何跟解宜夏闹矛盾,那时,他被家族几番召回,正逢焦头烂额的时候,而解宜夏跟他闹情绪,两人话赶话,他喝多了酒,劲儿上来就提了分手。
解宜夏听后,素净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错愕:“沈洐,你不要后悔!”
沈洐以为她说的是气话,想等家族的事处理完,再来哄她。
后来想去寻解宜夏的消息,却被告知她已经赌气回到江南水乡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