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身后是元烈愤怒的吼叫。林媛却连头都不回,只专注地看着拓跋弘,哀求道:“皇上救救嫔妾,嫔妾很怕,嫔妾真的没有勇气离开。前方就是黑水河了,若今日嫔妾无法回头,就只能投水自尽。”
北塞的夜里狂风呼啸,此时松枝的火焰都弱了下去,纷飞的大雪竟是没有停的迹象。林媛双膝实打实地跪在雪地里,冻得浑身打颤,心里更是煎熬。这一次就算能捡回命、能回秦国去,这以后的人生估计也很难翻身了。拓跋弘可是拥有天下的帝王,怎么能容忍她被别的男人觊觎,尽管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可能会被废位、被贬斥、被幽闭一生,或者被祥妃等昔日的敌人给趁机除掉。人生一片灰暗……
“你起来。”胡思乱想之际,一声平静的男声似乎将林媛冻僵的身体给暖回来了。林媛惊喜地抬头:“皇上,嫔妾……”还未说完,旁边已有下人过来将她扶起来。姚福升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却大:“小主还生着病,怎么能出城来骑马玩,皇上可是担心得很呢!皇上吩咐了请小主立即回行宫安歇……”
元烈在旁边听着几乎气得吐血,他冲上前一手扯住林媛的袖摆衣角,力气大的让林媛一个趔趄栽倒在地。林媛失声尖叫起来:“放手!你这暴戾的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死在这里!”她一只袖摆被元烈拉扯,另一只手拔下头上的蓝宝石攒梅金簪指着自己的脖子:“我是大秦的皇妃,你以为我会屈从你!”
已经逼到了这一步,生死只在一线!林媛明白今夜只要被他触及了自己的手,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拓跋弘的脸面,那回宫后等着她的也只有死!
她生生地撕裂了自己的袖摆,在她破口大骂之下,元烈的愤怒如一头雄狮。他扑身上前想要再次拉扯住她另一只手,还好身边的亲兵拦住了低声说了句什么,他最终生生地收住脚步,攥拳怒视着拓跋弘一众。林媛哪里还敢面对他,忙爬起来跟着宫人上了来时的小轿子里躲着,手上的金簪慌忙掉落在地,脖子上却已有淡淡的血迹涌出。
周围乌泱泱都是秦国宫里服侍的人,倒也安心。
元烈的神色狠戾,一直到林媛躲进了轿子里他那目光似乎还能穿透帘子一般。他又看向拓跋弘,竟然冷笑一声道:“本王感兴趣的东西只有她。至于你们的帝姬,本王不稀罕。”说着命令左右:“那红色轿子里的女人本王懒得看,抬回去送到西偏帐子里为贱妾。”
元烈再放肆也不敢把和亲的帝姬退回去,不过收下之后要怎样安置,拓跋弘就无权置喙了。元烈已经得不到林媛,心头又气得不轻,直接向拓跋弘一拱手,转身就走。后头温庄帝姬的轿子孤零零地停在两国人马的交界处。
林媛不知道这个可怜的皇女将会有怎样的命运,同时她也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
依着拓跋弘的吩咐,林媛被先行送回宫。西北戈壁的夜晚漫长而阴沉,出城时风雪凄凄前路晦暗,回城时依旧满目漆黑,看不到一丝光亮。
大秦温庄帝姬和亲之事昭告天下,蒙古王亦在三天之后离开了逐鹿围场回国。至于林媛,因着最后和亲的人不是她,这事自然而然地掩盖了下去,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宫里头的人只知道林媛莫名其妙地得了重病,又不说是什么病,倒是没把事情和蒙古王牵连起来。其实这种莫名暴病的事在宫里太常见了,哪个嫔妃触怒了龙鳞,皇室不便对外宣示,就让这个妃子一病不起。甚至很多时候的赐死都是以病故为掩饰的。
而林媛这一病就遥遥无期了。直到数十天后年关将至,皇帝领着一大票王公贵族回京城的时候,她还病得起不来。
她乘着一辆由四个嬷嬷、十二位宫女随行的小轿,跟在队伍的最后方。文嫔等人看得清楚,说是皇帝遣了御前的人来服侍她,这架势简直就是监禁吧。看起来,这位隆宠的慧贵仪真把皇帝得罪得不轻。
轿子里服侍的人倒还是初雪初桃几个旧人。初桃绞了一个热帕子给林媛擦脸,战战兢兢地小声问道:“小主,咱们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林媛一路上一直闭着眼不说话,初桃都怀疑她是被打击得傻掉了。她抓起自家主子的手腕摇晃了两下子,一壁流泪一壁道:“小主,您可千万要想想办法,再这么下去,皇上真废弃了小主,咱们可怎么办啊。”说着就觉得命苦倒霉,不由哭得更凶:“小主又没有做错什么……”
“够了,别再招得小主烦心。”初雪的脾气也有点糟了。她叹着气伺候林媛梳洗,手里的头发光滑得像缎子,只是不知这般天姿国色又有谁来看。
初雪现在亦是心急如焚,却想不出半点法子来。半晌安慰林媛道:“小主看开一些,至少咱们回来了,比那位可怜的温庄帝姬好上许多。”
在所有的秦国女子心里,和亲外邦的帝姬是最凄惨的。但事实上,温庄的命运根本无需担忧……大秦康靖帝之第三皇女康颐温庄大长帝姬,十六岁下嫁蒙古大汗,十九岁封金帐阏氏,二十五岁拥立幼子忽顿邪为王,成为蒙古历史上最年轻的摄政王太后。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