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不想计较这背后的门道,但也不会任人搓圆捏扁。
“奶奶,您这话可就欠妥了,洗衣做饭、喂养家畜,哪件不是关乎全家人生计的要事?”
苏老太太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就你们事儿多!我刚嫁进门的时候,还不是忙完地里忙家里,哪有这么多借口!我看你就是想躲懒!”
“若此刻我们留在地里干活,且不说这些事情无人料理,单说这时间,等忙完地里的活计,天色已晚,黑灯瞎火做饭要费多少灯油?”
苏璃顿了顿,意有所指道:
“到时候爷爷跟大伯二伯他们都累了一天了,您忍心让大家饿着肚子干等着吗?”
树后的背影一僵,沉默片刻,苏老爷子清了清嗓子,开口打圆场:“好了好了,孩子说得在理,家里的事也不能全撂下,你非得让他们也下地做什么?”
苏老太太气得双目圆睁,但老爷子都这么说了,也只好挥了挥手,不耐烦道:“还不赶紧滚回去?杵在这儿跟个树桩似的碍事,想气死我这个老婆子吗?”
“娘,我……”
胡氏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目光中透着些许无奈与隐忍,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够好,为何总是惹婆母生气呢?
明明方才吃饭的时候,大家伙儿瞧着都挺高兴的啊。
“好了娘,没听见奶奶都这么说了吗,家里的活还不少呢。”
苏璃握住母亲的手,拉着她便往回走:“娘,咱们可别耽误奶奶干活了,快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奶奶又该生气了,气坏身子该耽误秋收了,走吧走吧!”
“你!你这个死丫头!你再敢胡咧咧试试!”苏老太太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架势简直要把苏璃和胡氏生吞活剥了一般。
果真是被气得不轻。
“璃儿,你怎能这么对你奶奶说话……”胡氏嗫嚅着嘴唇,颤声道:“若是气出个好歹来,那该怎么办?”
苏璃却难得露出笑容,她耸了耸肩,毫不在意道:“哎呀,那咱们得再走快点,别让奶奶听见咯!”
就凭苏老太太这么个精气神,不把旁人作践死就不错了,苏璃可不担心这老太太会被区区几句话给气坏身子。
分内之事,苏璃自然不会偷懒,但若有人得寸进尺,苏璃亦不会轻易退步。
秋收是庄户人家一年中最要紧的事情,苏老太太即便想作妖,也会守着分寸。
也不知是苏老爷子提前嘱咐过,还是干了一天活真累着了,当晚吃过饭,全家人早早歇下,一切看似又恢复了以往平静。
连着好几日都是晴空高照,万里无云,田野里的空气仿佛都被点燃,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家老小齐聚在花生地里,忙碌的身影在热浪中穿梭。
苏老爷子熟稔地拔起一丛丛花生,用力抖落根部的泥土,饱满的花生果如铃铛般垂落。
苏老太太挎着篮子紧跟在他身后,眼疾手快地把土里遗落的花生拾进篮子里,一个都不能落下。
苏老爷子自幼长在这山野间,四五岁便随着父母下地干活。
后来,等他稍微长大些的时候,村里断断续续遭了好几年旱灾,庄稼颗粒无收,几丈宽的大河也枯萎成一条窄窄的小溪。
饿殍遍野,为了保住性命,家人含泪将他送去了附近一户地主家,签下卖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