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蓦地想起珩王曾说过伊昭留下书信一事,在雅艺坊时她只当他是信口胡诌,如今看来,莫非真有这样一封信?
她狐疑着几下展开书信,才瞥了一眼,瞳孔骤然一缩,背脊处泛出一股寒意,浑身血液仿佛被凝住,脑中似有无数惊雷滚过——这书信所述竟与伊昭留给她的血书内容一般无二!
一阵诡异凝重的静默后,青城抬眼,双眸微微瞪大,眼神迷惑到近乎茫然:“珩王殿下为何有此物?”
珩王目光凝定在她身上,一字一句道:“三年前,本王从邬桓皇宫的密室将郡主救出时,郡主已昏厥,手中握着一封血书,本王便打开看了。”
邬桓皇城被魏军攻破那日,天地间一片昏暗,不断有焦雷炸响,伴随着云中骑震天撼地的喊杀声,整个皇宫乱成一团,宫火四起,她口不能言,被伊昭藏在皇宫密室中。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近乎昏迷时,密室门被打开,有人进来将她抱了出去,她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记得她的额角不时撞上他胸前的护甲,硌得生疼。
舱室内阒静无声,矮案上烛火摇曳,映照在青城眸底,有如星光浮动。
灯芯噼啪两声爆响,青城收回神思,眼睫轻闪,眸中空茫之色一缕一缕散去,眼神恢复清明,她唇角勾起:“原来那日进密室救下臣女的竟是珩王殿下,臣女还未谢过殿下。”
青城的每一丝表情变化都落在珩王眼中,见她神色如常,他道:“郡主不必如此,本王只是想知道,郡主入京是否为了查清当年之事,给邬桓帝和伊昭公主申冤?”
青城不再遮掩,如实道:“正是。邬桓帝与瑄王互为挚友,臣女实在想不出他要伏杀瑄王的理由。何况当年之事疑点重重,仅凭现场散落的箭矢和箭簇上离魂草的剧毒就断定是邬桓龙甲军所为,实在太过草率。”
“郡主所言,正是本王心中所想。郡主要为挚友昭雪,本王亦为查清兄长死因,你我二人虽初衷不同,然目标一致,不如合力查明真相,令逝者安心,让罪魁伏法。”
青城一怔,眉眼低垂,视线扫过紫檀矮案上放着的那封书信。
珩王三年前就见过伊昭留下的血书,但他不动声色,等她失语之症痊愈,等她设法来京,眼看她为立足京城开设酒楼、谋划周全,观察试探之下,发现她可以成为共同谋事之人,故而在查清罗荃的身份,又知道她与罗荃今夜在画舫见面后,将一切和盘托出?
珩王是瑄王胞弟,是最可能质疑其死因并愿意追究真相之人。平凉王府荣光不再,衰败久矣,与权倾朝野又精于谋算的珩王共谋此事似乎是最佳甚至唯一之选。
见青城缄默不语,若有所思,珩王道:“看来郡主还有诸多顾虑,不如改日……”
青城截断珩王的话,双手端起茶盏:“不必改日,臣女愿协助殿下查明真相,愿沉冤昭于白日,奸邪之徒无所遁形。”
珩王表情肃然,也双手执盏。
两人郑重其事,一饮而尽。
青城放下茶盏,道:“殿下既说共谋此事,那是不是应该彼此坦诚?”
“这是自然。”
“殿下那日说相信寿礼被盗与臣女无关,是否因为殿下知道臣女手中的春猎图乃伊昭所赠?”
“不光是,本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无意得知,三年前邬桓帝与兄长一起狩猎时,卢定洲也随行在列,我猜想他也许知道什么内情,所以当本王探查到卢焜意欲盗取春猎图时,便一力促成此事,坐实卢焜的罪名,借此拉卢定洲下马,才好找机会审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