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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大鱼会到这种地方来?”“十腐九色”是不假,但盛宁仍不理解,“别说大鱼,就是李乃军,也一贯谨小慎微。长留街的举报信一出,他立即跑到纪委,主动要求接受调查,而且黄金上提取的那枚指纹,也不是他的。”
“可你别忘了,大鱼也是小鱼长大的,每只大老虎一开始都是贪馋的猫。”蒋贺之说,“当你还是条小鱼,你以为别人不值当为了围猎你费尽心思,暂且可以为所欲为,可等你渐登高位,开始晓得自惜羽毛的时候,才发现脑袋早就拴在别人的裤腰带上了。”
“看来这位梅老板很擅长放长线钓大鱼。可我很好奇,她这样要花多少钱,光这些小姐,每天的开销应该都是笔巨款。”盛宁暂时停下了脚步。从他们所在的这个窗口望出去,能望见城市天际线洸州金融中心,满城漆黑一片,唯它耀眼异常。他眺望远处辉煌的夜景,神态凝重地说,“官场有句话,‘每建起一片高楼,就要倒下一批干部’。”
福兮,祸兮。他不晓得。
五层、六层就都是套房了。随意走进一间,套房里的梅花暗香比KTV里更浓了些,缭缭绕绕,已到了一种能沁人魂魄的程度。
盛宁正全神贯注地检查套房里是否也有探头,他耳边的音响突然炸了一声,这突如其来的异响立即催发了他的头疼,他痛苦地低下头,抬起右手捂住了耳朵。
“头又疼了?”蒋贺之意识到盛宁不对劲,赶紧走上前,又替他按摩起来。
他像上次那样捧住盛宁的脸,拇指在他的眉弓与额角间游弋,盛宁也像上次那样很快感到宁静,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两张脸咫尺相距。房间没有开灯,但窗外有月亮的清辉和若隐若现的灯火,一些光斑叠在他的脸上,他的睫毛随风扑簌。
也不知是不是不近视还戴眼镜的关系,蒋贺之突然感到头晕目眩,脸颊发烫,他停下了按摩的动作,却仍捧着盛宁的脸,近距离地凝神看他。
感受到对方的手指不动了,盛宁睁开眼睛,看着蒋贺之道:“你的手心在冒汗,脸也很红,怎么了?”
四目倏然相对,蒋贺之愣了一会儿才狡辩道:“……头晕。”
盛宁体贴地伸手摘掉了他的眼镜,问:“有没有好一些?”
眼镜脱离的瞬间,眼睛自身的屈光力恢复正常。盛宁的脸一下更近、也更亮了,像四野漆黑中一束皎洁的月光,蒋贺之只感到头晕更甚,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看来不是眼镜的问题。
“还是不戴眼镜好,”盛宁微仰着脸,以指背轻轻擦过蒋贺之深邃的眉弓与眼眶,说,“戴上都不像你了。”
蒋贺之没有回话。阵阵梅花幽香萦绕周身,莫名令人心生浮想,此刻的他被一个灵感彻底激发了——同一个灵感如果连着迸发两次,那就一定要实现它。
“走吧,”盛宁将眼镜塞进蒋贺之胸前的口袋里,抽身欲去,“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然而他的腰被人一揽,一带,转瞬又回到了对方身前。
双手紧紧捧住盛宁的脸,蒋贺之低下头,用一双滚烫的唇覆在了他的嘴唇上。
第12章梅楼(二)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盛宁微微瞠目,嘴唇却未来得及阖紧,反倒容对方的舌头更深入了一些。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狂热地搏动。
但很快,两人都从一种情迷的状态中醒过来,也不知是谁先推开了谁。他们各自把头偏向一侧,尽量避免眼神再次交流。
所幸尴尬的气氛被及时打破了——
门外响起了一个女孩惨叫的声音。
两人当即循声赶了过去,声音传自一间房门紧闭的套房。蒋贺之不等旁人到来,一脚将房门踹开,眼前出现的是捉奸现场般的画面——
还当是仙人跳,一个光溜溜的男人被吓得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一骨碌就滚到了床底下。
床上一个女孩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可以看见她脸上有个深陷的齿印,都咬出血了。
“你他妈属狗的?咬人脸干嘛?”地上的男人又痩又小,像只脱了毛的鸡,蒋贺之踢了他一脚,然后亮了亮自己的证件,说,“扫黄,身份证拿出来。”
“同……同志……”男人双手作揖,还想讨饶。
“别废话,身份证。”
男人总算连滚带爬地起来了,从一只路易威登包里翻出一只路易威登皮夹,又摸出了一张身份证。
“江亚非。”蒋贺之接来看了一眼,又斥对方道,“抱头,蹲好——干什么的?”
“公……公务员……”
在蒋贺之盘问涉嫖男子的时候,盛宁将目光投向了床上那个惊恐万分、全身赤裸的女孩。接着他弓腰,低头,将抛了一地的连衣裙、内衣、内裤、长筒袜一件件地捡起来,递给了她,用一副尽量温和的口吻对她说:“你先把衣服穿上。”
女孩窸窸窣窣穿衣服的时候,盛宁便背过了身去。蒋贺之这边盘问完江亚非,正打算转头,却突然感到后脖颈上遭遇了一股沉甸甸又凉飕飕的压力,原来是盛宁的一只手,示意他不准回头。
直到他们背后的女孩轻声轻气地说了声“好了”,盛宁才松开摁住他脖子的手。他们一起转过身来,接过了女孩递来的身份证。
身份证上显示的名字是杨思偲,年龄为20岁。但盛宁不相信。他再次仔细地打量对方,这个女孩虽身量高挑,但脸庞稚气未脱,不像是成年人。除了脸上一个湿黏黏的咬痕,她暴露在连衣裙外的手臂上也有斑斑青紫,显然遭遇过虐待。他也在这种场合下抓过一些贪官,被抓的女人不是老吃老做表情木然,就是一心脱罪满口谎话,很少会露出这个女孩这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