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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就职宣誓仪式通常都由检察长领誓,何况还要上电视,更是一个自我标榜的机会。盛宁有意推辞,道:“我来领誓,好像不合适。”
“本来是该由我这个检察长领誓的,不过我知道,这些新入职的年轻人里不少都是冲着你盛处长来的,得给他们这个机会见见偶像。”杨检察长待人一向随和,脸上笑纹舒展,笑意愈深,“我跟东亚台那边已经说过了,赵岩同志来主持,我来监誓,至于领誓,还是由我们洸州最优秀的青年检察官来吧。”
领导几番拉拢,再推辞便显得不合时宜。盛宁点点头,说:“好。”
走出检察长办公室,苏茵就忙忙慌慌地跑了过来,说,盛处长,电视台来了好些人,说要做一期法治专题栏目,要给你做个专访。
“谁有空接受他们的专访,”盛宁其实挺烦这些媒体人,尤其是离检察院最近的这个东亚台,三天两头就跑来做采访、拍宣传片,全是形象工程,偏偏自己这个“检察之光”还推脱不了,来一回就得应付一回。他抬手看了看表,说,“一会儿宣誓仪式开始了,你直接带他们到七楼的会议室。”
盛宁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办公室,将白衬衫外面的制服西装重新穿上,整了整领带与胸前检徽。没想到刚跨出电梯,还没走进会议室,就被一个导演模样的东亚台工作人员拦住了,对方挺急切地说:“这位小同志,不知道你们领导怎么关照的,但咱们拍新闻、拍纪录片追求的是真实性,不用带妆,还是自然点好。”
盛宁俯首看了对方一眼:“我没有带妆。”
苏茵这时出来,赶紧对那位女导演说:“谢导,这不是什么‘小同志’,这就是我们领导。”顿了顿,见对方仍然发怔,又半开玩笑地补充一句:“我们领导不仅是‘检察之光’,还是‘反贪一枝花’呢,天生丽质,倾国倾城。”
这位被唤作“谢导”的女导演一直不可置信地瞪着盛宁。她在电视台干了二十年,打造过王牌综艺,也能转型做新闻,见过太多妆后粉雕玉琢、漂漂亮亮的男艺人了,完全不信有人素颜还能把别人都衬成鞋底泥。她在眼前这张寒月般的脸上反复采掘、挑剔,终于相信,这个男人还真没带妆。
就职宣誓仪式正式开始了,检察长杨书泽简单致辞之后,身兼副检察长的反渎职局局长赵岩便以主持人的身份走上讲台,朗声道:“请全体宣誓人员肃立,行注目礼迎接国旗入场。”
洸州市人民检察院是全国检察队伍中最早开始就职宣誓的,即使这样的场面已经经历过一次,盛宁仍感心潮微微起伏。他悄然环视台下,六十余名新晋检察官整齐排列,有老有少,有两个看着刚毕业的年轻干警比当初的自己更有意思,在慷慨激昂的国歌声中,都激动得五体筛糠,眼眶通红。
国歌奏毕,赵岩又道:“请洸州市人民检察院反贪局侦查处盛宁处长领誓,请洸州市人民检察院杨书泽检察长监誓,请全体宣誓人员面向国旗国徽,右手举拳,随领誓人庄严宣誓。”
然后他便走下来,将讲台的位置让给了盛宁。
在多机位摄影机的“注视”下,盛宁走上前,侧对台下一众新晋检察官,左手按抚红封金字的宪法,右手举高握拳,朗声诵道:“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检察官,我宣誓——”
六十余名检察官同样高举右拳,齐声道:“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检察官,我宣誓——”
国旗背后的投屏上就有完整的检察誓词,但盛宁是不用看的。他语声清亮,继续领诵:“忠于国家。”
众人齐声:“忠于国家。”
“忠于人民。”
“忠于人民。”
“忠于宪法和法律。”
……
与此同时,市局正在侦查一起由偷用国企电力牵出的开设赌场案。嫌疑人达三十余人,其中还有不少未成年。一大队把人都带回来了。讯问室里,窦涛与一名叫牛小川的队员正给一个男孩录口供,怎料对方听到要找家长,突然一改先前的安静之态,大喊大叫道:“我要见盛宁盛处长!”
“别嚷,不准嚷了!”窦涛拍了一下讯问桌,斥他道,“这儿没盛宁盛处长,这儿是公安局,不是检察院!”
男孩依然不配合,竟站起身来叫喊:“我是盛处长的弟弟,我只是兼职,我没有犯罪!我不要找家长,我要见盛宁!”
窦涛低头看了一眼嫌疑人的档案,名叫盛星来,家住长留街,跟盛宁同宗同源,看来还真有可能是亲戚。一般情况,任何公职人员都不想轻易开罪反贪局的人,何况这位盛处长还跟市局颇有渊源。窦涛为难地挠了挠头皮,转头对牛小川说,去去去,把蒋队找过来!
蒋贺之自然认得盛星来,他们在一年前长留街的村宴上照过面,知道他幼时跟盛宁处得不错,算是半个弟弟。他没进讯问室,只是默立在门口,凝神看着这个惊惶无措的男孩好一会儿。而对方也抬头看见了他,流着泪喊了他一声“蒋哥”,然后便情绪激动地哀求起来:“求求你,蒋哥,你跟我哥说说,我下回不敢了,我……我不可以被家里人发现的……”
蒋贺之蹙一下眉,用目光示意窦涛跟自己到门外去。待远离讯问室,他问:“到底怎么回事?”
“反贪局去城桥集团调研,不是发现一家游戏城在偷用国企电力么,我们顺藤摸瓜,进一步发现这家游戏城里还藏着不少赌博用的押分机和捕鱼机,买币上分、退分,一元钱可以换10分。这种机器都调过参数做了弊的,一般人怎么玩得过?有的顾客一晚上就能输好几万,其中还有不少是学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