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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家子。”盛宁无奈地摇了摇头,实在不知当气还是当笑,“三少爷,要赔的。”
“嗯,我来想个不用赔钱的办法……”手臂肌肉轻微贲张,蒋贺之单手就将盛宁抱上了供人架设枪支的桌板,笑着与他耳语,“想到了,把这地方买下来就行了……”
此刻,洸州市公安干校警训馆内,八位教官的射击教学都开始了——
“54式手枪虽然精度出众,但枪身过重,后坐力也大,想要实现高精度射击,托枪更需稳定。现在各国军警实战都常采用韦弗式射击法,像这样,双脚分开与肩同宽,上身放松自然前倾,右脚向后小退半步且膝盖微弯,注意不要抬高双肩,持枪的手臂关节微弯并紧握手枪……”适时一个停顿,蒋贺之问自己的四名组员,“有谁愿意过来为大家做一个示范吗?”
“盛检,当然是你来了!”叶远理所当然地喊了起来,嘻嘻哈哈的,“你跟蒋队一起给我们做个示范,这叫夫夫同心,其利——”
苏茵白了白大眼睛,及时搡了他一把。
“你搡我干嘛?”叶远神经大条,根本不知领导的感情生活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在那儿嚷呢,“我说错什么了?”
盛宁倒不扭捏,在几双眼睛的殷殷注视下,主动来到蒋贺之的身前,与他一起走向封闭的靶道。叶远、苏茵等人则在他们身后等候观摩。
到底是学过的,姿势很标准。然而肩伤反反复复,迄今还是一动即疼。抬高的肩膀只轻轻后拉一下,盛宁便皱了皱眉,一副摇摇欲倒的样子,一旁的蒋贺之也骤然紧张起来。
“当心。”他自身后将盛宁小心环住,一手轻扶在他的腰侧,一手帮忙托了一把他持枪的右臂。
“谢谢。”盛宁侧头看了对方一眼,在四目相接的瞬间又仓猝移开视线。
然而两副久未靠近的躯体还是就这么靠近了,连着无数只有彼此的长夜里,那些拥抱、亲吻、性爱的记忆都跟着回溯了。此时,一阵空调的冷风袭过,他们都闻见了对方身上一股熟悉的好闻的味道。这两股气味彼此交融,入骨入髓,令人心痛如绞,也令人奇痒难熬。
“目标为距离15米的胸环靶,”靶标就位,盛宁也已双手持枪站定,蒋贺之依然站在他的侧后方,伸出一手握上了盛宁准备扣动扳机的手。其实不用这样手把手地教学,但他实在捺不下一颗想要再次靠近他的心。掌心摩挲手背,手指缠结手指,蒋贺之轻发号令,“预备、瞄准、射击。”
扳机扣动,子弹射出,瞬息间含着火药颗粒的气团一并喷出,盛宁受后坐力影响肩膀微微后退,几乎倚在蒋贺之的胸口。
“10环,盛检,成绩很好!”头顶前方的显示屏上跳出了子弹打在靶纸上的弹着点,一位负责纪录成绩的工作人员冲盛宁竖了个大拇指。
盛宁没有给蒋贺之再一次接近自己的机会,他连开数枪,把弹匣里的8颗子弹一股脑地全射了出去,然后毅然抽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室内靶场。
蒋贺之也不假思索地掉头追了出去。
一路追到警训馆的入门大厅处,盛宁才停了下来。他有点恼怒对方的公私不分,没有回头,只传来冷冷声音:“你是教官,应该留在你的学员身边。”
“盛宁……”蒋贺之及时改口,“盛检,可以跟你谈谈吗?”
盛宁转过身,定定望着他问:“公事还是私事?”
“我听说了,恭喜升职。”想说的当然不是这类公事,蒋贺之抿一抿嘴唇,又支吾其词地问,“从现在开始,我是不是该叫你‘盛局’了?”
“‘盛检’就行。”
“我前几天路过你家,你邻居说你已经不住在那里了……你现在住在哪儿?”“路过”只是借口。有一阵子,他几乎夜夜守在他的楼下,不顾周遭一双双观瞻或品评的人眼,活受罪似的等待与亟盼。
“跟你没有关系。”盛宁态度依旧冷淡,转身就走,“如果你只想说这些,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盛宁。”蒋贺之再次将人唤住,再忍不住地红了眼眶道,“在那种情况下,你知道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不能放任嫌犯逃跑,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犯错甚至寻死,这样的惩罚对我不公平……”
这些话,在他们刚刚分手的时候他已经讲过无数遍,多一遍,也无法排解他早已过剩的痛苦。盛宁闭了闭眼,说,或许,你还不如袖手旁观。
“又或许,”即使半年过去,他仍没原谅自己的无心之失,蒋贺之的声音哽了一下,“你刚才就该留一发子弹给我。”
“嗨,蒋贺之!”
一个女孩突然从大门外大喇喇地闯了进来,边欢蹦着走,边扭头打发追着她的干校保安:“我就说别拦我嘛,我真是二大队蒋队长的线人……”
是燕子。她的头发已经留长了,扎了个俏皮可爱的双丸子头,上着亮黄色大T恤,下着白色牛仔短裤。她一进门,便如一阵清新爽利的风,吹进了两个男人不太合宜的悲戚气氛之中。
“哎,蒋贺之,我听你们局里的人说你在这儿,你还真在这里!”转头看见盛宁,燕子更高兴了,喳喳地喊起来,“呀,盛检也在啊!”
面对两个还算相熟的男人,女孩如燕子一般飞来又飞去,毫不见外地一手挽起一个。她说:“我现在改邪归正啦,不当小偷了。我家的农家乐这个周末开业,想请你们一起去捧捧场。”见蒋贺之一脸颓然地似要拒绝,赶紧又补一句,“不太远的,就在金乌山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