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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盛宁又往自己自己嘴里含了一口凉水。他先低头轻贴他的嘴唇,用自己湿漉漉的唇瓣润一润他的嘴,再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水喂给他喝。
就这么舌抵舌、嘴对嘴地饮下几口凉水,男人紧蹙的眉心舒展一些,好似遍体的伤痛终于得到了一丝慰藉。蒋贺之的头发好阵子没剪了,兽鬃一样浓密,肩与腰比例悬殊,也一样透着兽类的强壮性感。盛宁便在他的身边躺下来,将他发着高烧的脑袋揉进怀里,用自己的颊抵住他的额,反复地温柔地摩挲。长期贫血使他体温常年偏低,脸颊真跟沁了水的缎子似的,凉飕飕的,惹人快慰。
以往亲密过后,他偶尔也会这么将他的脑袋揉进自己的怀里。两个男人都汗津津的,咻咻地喘着粗气儿。一次,盛宁忽然这么说,每次这样抱着你,我都以为我成了父亲,正抱着我未满月的小女儿。
父亲、女儿,还未满月?蒋贺之便抬眼看他,忍着笑问,“领导,你这形容怎么有点变态啊?”
“变态么?我形容不好。”眼神懵懂干净,偏偏又透着股蛊媚与诱惑,这小子没有一丁点感情经历,怕是找不到更妥帖的形容了。他实在羞于启齿那类“爱”呀“喜欢”呀的直白字眼,他能想象的一个男人最丰沛深刻的感情,就是一位父亲怀抱他刚出世的小女儿。
这一夜,盛宁一直没合眼睛。他抱着他,吻着他,抚慰着他,聆听一宿风雨,然后在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擦拭掉自己来过的痕迹,悄然而去。
临走时,他看见了桌上那柄黄铜雕花的裁纸刀,这刀唤起了一些甜蜜的记忆。他将它带走了。
第139章归巢
醒来之后,蒋贺之发现自己的高烧竟离奇地退了。
这几天他都烧得稀里糊涂,糊涂到甚至做了一个很奇诡香艳的梦,无数个相似的这样的梦里,他就在他触手可及的面前,醒来却只有一张孤单的床。
可那梦实在太真了。那冰凉的肌肤、细致的亲吻、温柔的抚慰,都太真了。他试着在房间内搜寻一遍盛宁来过的痕迹,但很快就放弃了。他受伤已有几日,那人却不闻不问,连通电话都没有,又怎么会上门探望?用伤手拍了拍脸颊,他用疼痛逼迫自己清醒,冷笑着骂:这个时候还惦记着一场春梦,蒋贺之,你可真有出息!
取了一只塑料袋将伤手潦草地护在里头,蒋贺之走进浴室,冲了澡,再用不惯用的左手将自己收拾得容光焕发。没注意到桌上那柄雕花黄铜的裁纸刀不见了,事实上这会儿什么小事都不值得他费神了。他决定回家了。
从洸州到香港的总距离不到180公里,一趟洸九直通车约莫2个小时。有阵子没回来,却还是记忆里喧嚣又无章的样子,只不过北京奥运临近,街头五环氛围浓郁,人人脸上带笑,一如祈盼佳节。
回到蒋家主宅,蒋贺之在一声声欢喜的“三哥”声中踏进了家门,然后与快步迎上来的弟弟妹妹一一拥抱。
“我的荔枝干呢?”蒋宣淇自他坚实的怀抱里仰起脸,头一句就这么问。
“带了。”蒋贺之冲妹妹微勾嘴角,稍一侧眸,提着大包小包的钟应元就跟着进门了。
“三哥,现在发觉了,哪儿都比不上家里好吧?”一旁的蒋慜之展开双臂抱过哥哥,又转头用粤语呛起妹妹,“你点解唔关心三哥嘅伤,净系挂住食?(你怎么不关心三哥的伤,就惦记着吃啊)?”
“使乜你理,等阵你记得唔好抢我啲嘢食(要你管,一会儿你别抢我吃的才好)。”这对漂亮极了的兄妹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嘻嘻哈哈地打闹一阵,就都躲到一边尝零食儿去了。
“回来了?”这下出声的是蒋继之。蒋二少似对这一幕的发生不意外,边自二楼拾级而下,边说,“爸爸这会儿不在家,晚些时候他回来了,你先去跟他认个错。”
“嗯。”避开兄长的目光,蒋贺之垂了垂眸。
“过两天就是奥运马术比赛场馆的首次亮相,爸爸会和曾先生一同为其揭幕,你也一起去吧。”北京奥运的马术比赛落户香港,香港能够承办如此高规格的国际赛事自然少不了蒋家的助力。蒋继之也有他的打算,无需为弟弟的回归特地召开发布会,亮相于这样举世瞩目的重大场合,就等同于宣告三少爷正式回归蒋家,想来一定会成为港媒的焦点。
然而蒋贺之却似对此兴趣寥寥,懒散地说了句:“我还要回去的。”
“还要回去?”蒋继之皱了皱眉,“还回洸州?回去干什么?”
蒋贺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抬了抬那只被纱布重重包裹的右手,沉默注视。他仍然感觉不到这只手是自己的。断掌虽已接回,医生也说手术成功血运良好,然而他除了右手拇指尚有一丝麻木僵硬的感觉,其余四指仍跟缺失一样,一点知觉没有。
“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会为你联系最好的康复医生,尽可能地让你的伤手恢复正常功能。”香港的医疗水平在全球都位于前列,蒋继之见弟弟始终眉头紧蹙神色阴郁,只当他是咽不下被人偷袭重伤的这口气,于是便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就在你踏进家门之前,你那个沙局还打了电话跟我说,在抓捕过程中,那个叫盛星来的洸州小子被货车撞了,当场身亡。不过你放心,二哥绝不会让你白白伤了这只手。”
“我回房了。”对于那个小混蛋的死讯,蒋贺之没表现出一点大仇得报的快意来,仿佛事不关己,径自转身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