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必须忍耐,也只能忍耐。一年一度的寒衣节,为死去、阵亡的先人送上寒衣,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温暖过冬,这是他身为皇帝的责任和义务。
就连普通百姓都要为他们故去的家人送寒衣,何况是被那么多将士视为君父的天子。
对了,百姓……百姓们又要去哪里祭奠呢?烧寒衣,该去城外的山上……
他终于忍不住,悄悄抬手招来一个礼部小官,低声问:“今夜,四下城门都是开着的么?”
“回禀皇上,为方便百姓出城祭奠,今晚一整夜,城门都是开着的。这是寒衣节一贯的传统,请皇上放心。”
心悸的症状越发明显了,但他必须撑住。为了英年早逝的父亲,为了整个东宫枉死的家人,也为了这天下。
想到父亲,他不由心生愧疚。父亲临危仍不忘将他托付给故人,对他寄予无穷厚望,他怎能因为一些莫名的原因,在这个为他们送去寒衣的日子里心生焦躁?
又等了许久,终于,由他点燃第一片祷文、第一件纸衣,熊熊的烈焰在祭台上烧了起来,亡灵们终于可以如期收到越冬的衣物。
从祭台上下来,内侍急急奉上一碗温度正好的燕窝粥,却被韩少成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我不饿,拿下去吧!”
“那……奴才先帮您更衣?”
厚重繁琐的深色礼服,衬得韩少成脸色越发苍白憔悴,下人们早已经看出他身体不适。
“不用!我去那边换。”韩少成边说边走,脚步下意识加快,身后的侍卫竟有些跟不上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越来越心慌,他只知道他必须尽快回到那片小院里去,只有看到窗口那方烛火,看到那人安安静静待在屋里,他才能放心。
穿过回廊,穿过花园,穿过门洞,韩少成急急抬眼看过去。没有暖黄的烛火透过窗纸照亮小院,今晚甚至连月光都没有,整个院子黑漆漆、寒浸浸的。
正如他此刻的心,霎时间空茫茫、黑沉沉、冷冰冰。
韩少成并不甘心,直接无视门口没有侍卫的事实,仍旧快步进了房间,叫人点亮火折子,自己朝着床边冲去,想质问柳舜卿为什么不等他回来就敢早早独自睡下。
床上被褥整洁规整,一双枕头并排摆着,安静又凄清。
韩少成一言不发静静凝视着床铺,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他急忙转头,看见屋子角落的竹笼里,那只白色的小兔子抖着耳朵,扒拉了几下笼子。
它居然也被抛弃了。就这样孤零零被人丢在了这间漆黑阴冷的空屋子里。
韩少成走过去盯着它看了片刻,突然毫无预兆地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追!”
贴身侍卫训练有素,立刻行动起来,将任务分头安排下去。
韩少成又去隔壁看了吟松的房间,也是一样的空和冷,日常用品和衣物都还好好留在原处,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韩少成又将整个衙署所有守门的侍卫全部召来,终于找到了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