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
屋里一片死寂,孟娴从床上坐起来。
她赤足踩在地上,走出卧室,她听到一楼传来细微的、白霍和魏医生说话的声音,二楼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扶着楼梯栏杆,一步一步往最高处的阁楼去,轻慢,寂静,像一只垂死的枯碟,或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阁楼的天台几乎少有人来,但也种了十几株藤本,孟娴走到最边缘处,俯瞰着楼下。
很高,摔下去不说粉身碎骨,但一定殒命,她却浑然不怕似的,目光平静地望着下面。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她,惊呼一声后小跑着冲进正厅,不多时孟娴就听到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白霍在冲上来的这刻心脏漏跳了一拍,然后猛地急刹住了脚步——孟娴就坐在那只有一人宽的栏杆上,颤颤巍巍如同风雨里一只没有依附的花枝,好似下一秒就要坠落。
“孟娴?!”白霍脸上尽是惊恐,“你做什么,快下来——”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掉下去了。”她看着他开口,差不多的话,不久前他才说过,如今两人位置调换,白霍终于也尝到那种感觉。
白霍被她这句话钉在原地,慌乱到极点,他口不择言起来:“是因为当年那件事吗?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如果知道的话,我怎么会……”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她冷冷地打断他,“……你早干嘛去了?”
他根本就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错,他只是害怕她会离开他。如果真的知错,他不会在她提离婚的时候派人追傅岑的车来威胁她,不会带她去国外实施囚禁,不会追她的车害她出车祸,更不会在她失忆后撒这么一个弥天大谎掩盖自己的过错,掩人耳目。
甚至同样威胁她的手段,他用了两次。
白霍无话可说了,孟娴回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挺高的,这摔下去一定会死吧?”
白霍听得有种魂飞魄散的错觉,他声音沉痛:“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
“是吗,那你看着好了,”她无所谓的笑笑,“我能杀了你,难道就不能杀了我吗?”
他微微愣住:“什么?”
孟娴从未如此畅快过,什么也不必隐瞒了,她定定地看着白霍:“我离开之前那段时间,你身体变得很虚弱疲惫,你以为只是工作太累了吗?”
白霍瞳孔骤缩。
“我当时如果没逃,继续待在你身边的话,不出半年你就没命了。我可以杀了你,但是我没有,因为当时我还想好好的活,我不想用我的命或后半生来换你的命。”
她收回视线,目光虚浮在半空中,没有定处,“可是我想起当年的事了,白霍,我改主意了。”
无所谓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因为实在太难受了,只要想到白霍害她不能见到孟青最后一面,她的灵魂和肉体都疼得仿佛被狠狠碾过一遍。
只要是在他身边,她连呼吸都无比困难。
他们这两个人,如果继续捆绑在一起,不是他死,就是她亡。总要有一个人,为当年的恩怨,和这些年的纠缠做个了结。
到此为止吧。
“我不想死,真的。你跟我离婚,我就不用死了。可如果我真的自杀,那你就是逼死我的凶手。”她语气轻飘飘的,好像嘴里说的不是她的命,而是楼下一株没有血肉的花草。
法律上,他只是她的丈夫,没有杀害自己心爱的妻子。可是他们两个都明白,她死,他是唯一的刽子手。